无有元良修仙大陆。
勋贵李家所在地,青梗镇。
街道内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正所谓九衢三市风光照,正万家、急管繁弦。
一少年,扑开了聚骨扇,愁意在脸。
虽说滞留故地已是第八日了。
但少年还是左顾右盼。
拿感喟天道奇迹,来转移注意力。
天地苍穹沧海桑田,把曾经的良田千顷,堤坝川水涂鸦,拔地起来了一座小镇。
对小镇这里。
少年是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百年前的小镇还不曾修有脚下这条大通之路,以前的这里只有一条林荫小道,径朝山麓之前。
熟悉的是,车水马龙的休憩之人,还陆陆续续到山麓前歇脚,喝茶,并坐在茶馆内,各话谈资。
坐下。
少年合上聚骨扇,想到自己三百年前建这个茶馆只是为了让几代婢女盱眙度日,好自己去瞧病。
便觉自己的私心是不是过于重了。
“小夭,上茶。”
虽说少年每次来都要打量一番迎客来的新风光,但今朝都已是第八次了,少年还是像刚来喝茶一般,留意着处处的景象,不忍移目。
“公子,你明日不会还来喝茶吧?”
“昂,这话说得,你还要把我往外撵是怎么的,怎么越来越局促了啊?”
放下话,少年暗忖,恐怕小夭对他的态度是回不去了。
因为这八日里,少年每坐下喝一回茶,茶女的神态便会多增一分敬重。
尤其如今的茶女,面对着自己,竟比面对道观里面的庄严法相还要拘谨,生怕说错了话冒犯了他。
“别紧张么,有什么可紧张的,我来七回又没有赊过你账,你今天怎么比昨天还不谙世事啊。”
茶女小夭缓缓地敬过来一杯温茶,不凉也不烫,少年端过来一闻一抿,遂一饮而尽。
“公子,你就不要折磨小夭了。
“公子来的第一天,就讲了我曾祖母秀珠的往事。
“公子来的第二天,又谈及了我的祖母凤娘。
“第三天,公子虽然没有提及我的母亲冬儿,可公子话里话外谈到的龟甲碑,比前几天的信息还炸裂啊。
“传闻龟甲碑立在我们家旁院可真真的有十万载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越说,茶女小夭的身子骨就越哆嗦,直到后来,茶女小夭的面容,恰被苍白覆盖,没了音气。
“仅仅这些就怕成了这样么,那后面的几天呢,我不一句话都没说么。”
少年话音未落,就察觉了小夭的惊悸眼神,一直在晃看自己的上下长衫、聚骨扇,还有赤足。
如果说刚才的小夭是满面的煞白,那如今的小夭,就是一脸的忌惮。
“又在瞎脑补什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别自己吓唬自己,我又不吃了你。”
少年说着,右手示意茶女小夭把空杯斟满,然后小夭一连将茶水倒漫了,她那整个眼神都还没有离开过少年长衫半寸。
“漫了,漫了!”
少年提醒了一番,就往茶女小夭的额头轻轻弹了个脑瓜崩,“哎呀”一声,小夭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放下茶壶,并怕得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公子,小夭怠慢了。”
“我又没怪你什么,怎么吓成这样。”
少年拂袖,喝茶的功夫开始直视小夭。
但就是这一双直视的双眸,简直要了小夭的命,脸上瞬间爬满铁青。
“得,我还是明儿再来吧。”
少年起身,略感扫兴,本打算今日就将自己与小夭的渊源说说,但瞧小夭的境况,恐怕是没到时候。
“明儿?明儿茶舍要打烊一天,公子莫来了。”
听到“打烊?”二字,少年顺口就惊了一句,满脑袋的挖空念头,想自己隔百年才回来那么一次,怎么就从未听秀珠、凤娘说过,迎客来还有打烊这规矩。
难道迎客来不是满负荷营业么,公子我晚上回来了怎么办。
回转过身。
少年登时就改了主意,恐怕今天就得向小夭敞开了说说,不是怕小夭明儿打烊,而是怕小夭这状态还会持续打烊多日。
毕竟他身上的病,可没时间这么耗着。
况且,他还有要事要向小夭打听。
少年复又折返过来,坐下。
“公子,您怎么又坐下了?”
“不行?”
“行,公子,小夭再给公子续杯。”
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小夭没反应过来,不过从面貌上看,少年就知道,小夭的神态比刚才还难受。
瞧她续杯的样,连个茶壶都拿不稳了。
“小夭啊,秀珠、凤娘她们也有打烊这一说?”
少年狐疑,把右手四指移在了桌子角,轻叩,笃笃。
“不该啊,没听她们提过。”
少年问过,小夭的脸色就更难看。
“难道打烊是小夭张口来的?”
“怎么,怎么会......怎么会。”
问小夭的时候,少年就不信了,再听小夭这么嗫嚅、这么支支吾吾,就判断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小夭,要不咱谈谈?”
“谈?谈什么?”
“谈谈小夭为什么这么敬我,谈谈小夭。”
少年刚想问问小夭知不知道她身后茶舍的来历,却见小夭终于铆足了劲儿,打断了自己。
“公子啊,你着沁了黄釉的长衫,你执沁了黄釉的聚骨扇,你下面一双不惧寒冷的赤足,就已经将茶舍的客人都吓跑了,难道公子您没发现么。”
两句话下来,少年这才醒悟过来,刚刚茶舍是还满座,现在可不就剩下自己,还有茶女小夭了么。
接着,少年瞅了瞅自己的长衫、自己的聚骨扇、自己的赤足,觉得并无二致,一时间,便对小夭的话语提了兴致。
“公子,聚骨扇上的黄釉沁色咱先不提,就公子一身长衫的褶子,就够把小夭吓了个半死了。”
“黄釉沁色要多长时间才能沁在衣服的褶子里,
“咱想都不敢想,你瞧瞧咱茶舍的座椅板凳,才三百年,不就沁出了这么些点儿的枯黄釉色么。
“公子,光你手执聚骨扇上的岁月釉黄,桌椅棱角凝聚的成色也比不了哇。”
一番斟字酌句,少年恍若如梦,比对着小夭的说辞,少年开始上下审视着自己。
想到小夭这个孩子的敏锐洞察力竟到了这步田地,少年不得不对小夭刮目相看。
“赤足呢,也有说法?”
少年挺好奇小夭还会说些什么,刚将端过来的茶水擎出了弧度,遂又放下,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