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是反对过沈胤纳妾的。
没办法,自打我记事起,便见惯了我父亲同我母亲的之间的鹣鲽情深。
即便我母亲后来因生了我而元气大损,再无生育的可能,我父亲也从未因膝下只有一女而动过任何续弦或是纳妾的心思。
徽州山水里晕染开的父母情意奠基了我这一生的眼界,我不理解沈胤,更不允许他纳妾。
沈胤当时与我情重,为我的反对为难多日,容色也愈显憔悴。
最后为这件事一锤定音的人是沈胤的上峰,薛明薛大人。
那一年新岁冬末,户部尚书荣休归乡,沈胤受薛大人保荐,在踏入年关前堪堪被升到了尚书之位上。
我在府中听说这个消息时还欣喜了一阵,想着今岁烦扰多,升迁怎么说都该算是件喜事,也该趁着年节为沈胤好好贺上一贺。
却未料到,与这桩升迁喜事一同来的,是沈胤抬进府里的第一个妾。
那是压倒我心底最后一丝岁月静好的稻草。
始于沈胤逢场作戏时,他的上官赠给他的一桩风流艳闻。
沈胤一开始还怕我知晓,将这名妾室在外宅中藏了三个月才小心翼翼接回府中。
他将那个姿容秀美的女子随意安置在府内小院中,摆明了不将人放在心上,而后无不忐忑地对我说:“灵璧,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在我心里你胜过一切——薛大人在宴上赠给我的妾,我不好当众拒绝。
“但即便是如月入了府,我也断不会让她越过你一丝一毫,你别生气,好不好?”
如月——他唤着另一个女子的闺名,却对我尽诉情衷。
我静静看着沈胤,看着我面前这个同我朝夕相处了许多年的男人。
他是我的夫君,是我唯一的,理应深深爱重的夫君。
他心里总是装着太多的东西,家族、子嗣、圣恩、官位……我不能怪他,也不能怨他,因为他的荣辱和我的荣辱是一体的,他甚至从来不觉得他背叛过我。
“沈胤,”我说,“我没有生气。”
我只是不再对你有所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