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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薄你福厚,天生是一对完结文

我叫明明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山坡那边的人越聚越多,大家都探头朝下面张望。“好好的,马儿怎么突然就发起疯来了?”“这么高,车厢都摔散架了,人怕是也摔得够呛。”“......这是谁家的马车啊?”“好像是尚书府白家的。”“啊?那白公子岂不是......”“白公子感了风寒,单独坐了辆车,这车里头坐的是白公子的未婚妻。”“哦哦,那个丑女啊,幸好幸好。”听着那瞬间大松一口气的“幸好幸好”,沈晚晚不由得自嘲一笑。托白起善那一纸婚书的福,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她挟恩索报的流言。因此,她在京城中的名声并不好,堪称恶劣。贪婪,丑陋,心机深沉,卑鄙无耻......所有耳熟能详的恶毒词眼,几乎都用在了她身上。就像现在,听说摔死的人是她,大家不是扼腕叹息,而是“幸好幸好”。......沈晚晚...

主角:白起善沈晚晚   更新:2025-02-15 16: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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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白起善沈晚晚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命薄你福厚,天生是一对完结文》,由网络作家“我叫明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山坡那边的人越聚越多,大家都探头朝下面张望。“好好的,马儿怎么突然就发起疯来了?”“这么高,车厢都摔散架了,人怕是也摔得够呛。”“......这是谁家的马车啊?”“好像是尚书府白家的。”“啊?那白公子岂不是......”“白公子感了风寒,单独坐了辆车,这车里头坐的是白公子的未婚妻。”“哦哦,那个丑女啊,幸好幸好。”听着那瞬间大松一口气的“幸好幸好”,沈晚晚不由得自嘲一笑。托白起善那一纸婚书的福,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她挟恩索报的流言。因此,她在京城中的名声并不好,堪称恶劣。贪婪,丑陋,心机深沉,卑鄙无耻......所有耳熟能详的恶毒词眼,几乎都用在了她身上。就像现在,听说摔死的人是她,大家不是扼腕叹息,而是“幸好幸好”。......沈晚晚...

《我命薄你福厚,天生是一对完结文》精彩片段

山坡那边的人越聚越多,大家都探头朝下面张望。
“好好的,马儿怎么突然就发起疯来了?”
“这么高,车厢都摔散架了,人怕是也摔得够呛。”
“......这是谁家的马车啊?”
“好像是尚书府白家的。”
“啊?那白公子岂不是......”
“白公子感了风寒,单独坐了辆车,这车里头坐的是白公子的未婚妻。”
“哦哦,那个丑女啊,幸好幸好。”
听着那瞬间大松一口气的“幸好幸好”,沈晚晚不由得自嘲一笑。
托白起善那一纸婚书的福,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她挟恩索报的流言。
因此,她在京城中的名声并不好,堪称恶劣。
贪婪,丑陋,心机深沉,卑鄙无耻......所有耳熟能详的恶毒词眼,几乎都用在了她身上。
就像现在,听说摔死的人是她,大家不是扼腕叹息,而是“幸好幸好”。
......
沈晚晚将这些声音屏蔽掉,屏息凝神,再次去探白起善的气运团。
跟连生失去的那半截舌头不一样,青梅失去的是命。
一条人命的罪孽可不轻。
白起善的气运团上又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次不再是细细一条,而是足足有一指宽的缺口。
浓郁的紫色气运正从那缺口里飘出来,宛如一匹厚实的彩色绸缎。
沈晚晚毫不客气地全部收纳,然后打开脑海中的那本古籍医书。
这次,她一口气往前翻了十七页,直至翻到第十八页,医书上的字迹变得模糊难以辨认,她才将书合上。
山坡那边,远远地飘过来白管家的声音。
“快快快,赶紧下去救人!”
“沈姑娘福大命大,她一定会没事的......公子?公子您不能下去啊!”
看样子,她那深情的状元郎未婚夫,是打算亲自下去给她收尸了。
收吧收吧,收到明天也别想找到她一根尸骨。
布偶已经埋在了老树根下去。
她刚好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回去将那要命的鬼东西挖出来烧毁掉。
沈晚晚冷笑,爬出雪窝,也没往官道上面走,就从下面的小道,朝着与山坡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
小道两边全是比人还高的荆棘丛,刚好能为她提供些遮挡。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有人正跨马立在山头上,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那人的额头上面覆盖着一层薄汗。
仔细看的话,气息也有点喘。
这人,正是燕王陆回。
乍一听到沈晚晚乘坐的马车失控滚下山坡,他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盏,一路打马飞奔过来,然后便看见了盘膝坐在雪窝中的少女。
神情平静,不见半丝慌乱,眼眸中甚至还流露出几抹讥诮。
那一刻他才明白,马车失控,即便不是沈家小姑娘所为,应该也在小姑娘的预料之中。
他悬了一路的心这才落地。
至于一颗心为何要悬着......
大概是因为梦里面目睹了那小姑娘的悲惨一生,就想伸手拉一把吧。
嗯,没错,就是这样。
陆回为自己没来由的担忧找到了理由。
他心下满足,牵着马儿慢悠悠地走在回城的官道上,时不时再瞥一眼山下小道上的小姑娘,看见有鬼影尾随,便随手扔颗石子出去。
就这样,他一路上免费给三个鬼影开了耳洞。
血流一脖子的那种。
鬼影还以为撞上了高手呢,吓得声都不敢吱一下,捂着耳朵逃蹿得比真鬼还快。
直到小姑娘敲响院门,他才拨转马头往反方向而去。
出来开门的是张婶,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过早生出皱纹的脸上,无声诉说着命运对她的过度打磨。
此时,看见一身风雪站在门外的沈晚晚,张婶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小姐?您,您这是......”
“张婶,先进屋再说。”
沈晚晚打断张婶的话,将人拉进去,又把院门关上,她才抚着胸口大松了口气。
时值年关,一些鸡鸣狗盗之徒便都蹿了出来,想捞把钱好过年。
这一路上,她起码被三个人盯上。
只是不知为何,那些人盯了她几步路之后,又都悄摸摸地撤了。
......难不成是瞧出了她身无分文?
因为她确实身无分文,不然也不会一路走着回城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总归是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沈晚晚心想,对上张婶担忧的目光,她问道:“张婶,父亲和兄长回来没?”
“老爷还在衙门,公子也在书院,夫人和冬莲去绣坊送货了。”张婶回道,然后担忧地望着沈晚晚,“小姐,您不是跟白公子一道去相国寺上香了吗?怎么......”
一个人回来了?
还弄得这样狼狈。
张婶欲言又止,猜测自家小姐和未来姑爷是不是吵架了。
沈晚晚一听爹娘他们都不在家,便也没着急解释原因,只对张婶道:“此事说来话长,等爹娘他们回来后,我再一并说与你们听......张婶,你去帮我烧锅热水,我想先洗漱沐浴一番。”
将张婶打发去烧水,她刚好趁这时间将老树根下的布偶起出来。
张婶不知内情,见她满身积雪和泥泞,脑门上面也都是汗水,便也没再多追问,忙跑去厨房生火烧热水。
沈晚晚则抬步往后院去,径直奔向院子东南角的老树,按照记忆,拿起铁锹就挖。
很快便挖到了一个木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一个布偶小人。
布偶是女子造型,后背上面写着长公主的名讳和生辰八字,前胸上面则密密麻麻戳了一堆的针眼小洞。
而布偶的额头正中央,则插着一根明晃晃的长针。
跟上一世的情形一模一样。
沈晚晚来不及愤怒,忙抱着木盒和布偶往自己的房间去。
先将那要命的布偶一把火点着扔进火盆里,亲眼看着这鬼东西烧成一堆灰烬后,沈晚晚才起身打开床头上放着的箱子,从里面捧出几卷经文。
父亲为官清廉,而京城的物价又偏高,她平时便会从书店接写抄书的活计贴补家用。
这几卷经文都是她抄写的。
她从中挑了一卷出来,确认经文上的内容无误,便卷起来放进木盒中,然后再跑出去,将木盒原样埋在老树根下面。
将最后一锹土盖严实,沈晚晚依旧没敢停下,而是抱着扫帚打扫院子里面的积雪,再将扫到一处的积雪,全都堆到老树根下面去。
当张婶挑着两桶冒着热气的水过来时,看见的就是她挥汗如雨打扫院子的情形。
张婶忙着急道:“哎呦喂,我的大小姐哟,您快把扫帚放下,快!”
哪能让小姐干这种粗活!
沈晚晚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笑道:“没事的张婶,我坐在那里干等,实在是冷的很,索性动一动,身上也暖和些不是......张婶,麻烦你帮我把热水调好。”
倒不是她不相信张婶,只是此事事关全家老小的生死,她一点都不敢假手他人。
张婶肩上还挑着两桶水,见她坚持,只得匆匆挑着水进屋去。
等张婶将洗澡水冲兑好,沈晚晚也将院子里的积雪都打扫干净了。
满满一院子的积雪,围着老树根堆了一圈,仿佛给老树根围了条白色大围脖。
等过上几时,积雪融化渗透进土壤层中,泥土翻动过的痕迹就能被遮盖住。
直到这时,沈晚晚才感觉到疲累,两条腿绑了沙袋似的又沉又重,往前迈步时,险些一跟头摔倒。
张婶连忙扶住她。
母亲秦氏这会儿刚巧回来,一眼看见满身泥泞的女儿,肩上的包袱都吓飞了。
还是沈晚晚眼疾手快地接住,感受了下那包袱的重点,再看看身形单薄的母亲,眼泪一下子便涌出眼眶来。
跟她抄写经文贴补家用一样,母亲也经常会去绣坊买一些便宜的碎布头回来,然后缝制成荷包拿出去售卖。
按理说,朝廷发给父亲的俸禄虽然不高,但也足够养活他们一家老小了。
然而最近两三年,父亲几乎隔三差五就要遇上回罚俸的倒霉事,以至于家里的生活越来越艰难,都快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了。
上一世她没有多想,单纯地将父亲遭罚俸归咎为倒霉,想的是京官难为。
如今再看,只怕未必。
要知道,白起善的父亲是户部尚书,想拿捏她父亲这样一个从地方调上来的替补县令,就跟大象拿捏蚂蚁一样简单。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将整个家拖进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愧疚和自责一起涌上心头,沈晚晚的眼泪哗哗往下流。
她将装满碎布头的包袱扔地上,对秦氏道:“娘,以后我们不绣荷包卖了!”
“为什么呀?是不是娘给你丢人了?那娘以后出门戴个帷帽......好好好,不绣不绣,娘以后都不绣荷包了......乖女儿,快别哭了,你这是要把娘心疼死啊!”
秦氏的眼泪也给带了出来。
最后母女二人竟是抱头痛哭起来。
冬莲在旁边不知所措,连忙拉住张婶询问原因:“娘,小姐这是怎么啦?”
张婶哪里知道呀。
但想想刚才沈晚晚回来时的凄惨模样,她直觉自家小姐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且还是十分不好的事情,于是也忍不住抹起泪来。
冬莲:“......”
算了,大家都哭,她也哭吧。
于是,当沈明颂和沈知善一回来,看见的就是家里的女人们抱头痛哭的情形。
父子二人吓一跳。
沈知善快步上前来,拉住沈晚晚上下一打量,眉眼间瞬时戾气翻涌:“小妹,是不是白起善欺负你了?”
沈晚晚这才止住哭,泪眼婆娑地望着兄长。
兄长读书用功,头脑也聪明,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即便考不上状元,也能中个进士。
可是因为她,一生爱干净的兄长,最后却死在了臭气熏天的义庄。
再看看一身官服洗得发白掉色的父亲,沈晚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险些又要决堤。
她忙狠狠咬了下嘴唇。
算算时间,白起善应该快要登门了,她得赶紧跟家里人通通气,免得爹娘他们措手不及。
想到这,沈晚晚红着眼圈说道:“今日回来时,不知为何,马儿忽然发疯失控......”
重生这种事情,过于匪夷所思了些。
再者,爹娘和兄长都那么疼她,倘若知道白起善下毒害她性命,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子。
尤其是兄长,说不得要去找白起善拼命。
可白起善的命是那么好要的吗?
且不说那人是新科状元郎,如今正得圣宠,单是他身后的白家,就不是他们所能撼动的。
是以,不管是重生,还是下了毒的糕点,沈晚晚都只字未提。
可饶是如此,一屋子人也都听得胆战心惊。
尤其是听说沈晚晚是一个人走回来的时,秦氏害怕得身子都在哆嗦,抱住闺女又是一通哭。
她闺女一个姑娘家,一个人走那么长一段路,万一半路上遇到歹徒,她哭都找不到地儿哭。
沈明颂和沈知善也都后怕不已,身上的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
可父子二人到底要稳重些。
沈明颂将从衙门打包回来的饭食放桌上,沉着脸道:“白家怎么回事,找的这都是什么车夫,连个马车都驾不好。”
这也就是他女儿没事,真要出事了,他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找白家要个说法。
沈知善倒是没说什么,就是浑身气息阴沉得吓人。
沈晚晚看着二人反应,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没将实情完全讲出来。
她和白起善之间的恩怨,就让她自己来解决吧。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爹娘和兄长为她担上祸事。
她要亲手撕掉白起善脸上的人皮。
而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正往沈家这边飞奔而来。
马车内,白起善端坐在条凳之上,两只眼睛红肿如核桃,透着明显大哭过的痕迹。
然而神色中却不见半点伤心难过。
细看的话,反而透着兴奋。
他看了眼脚边的包袱,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起。
包袱上面都是血迹。
有一只角没扎严实,隐约可见里面露出来的森森白骨。
那是沈晚晚的尸骨。
谁能想到呢,那个女人没有摔下山坡,而是半路上摔进了一个雪窝里面,又遭到了狼群啃食。
等他带人找过去时,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以及一地碎布片了。
白起善摊开掌心。
他手里面握着一块碎布,水绿色的,正是沈晚晚今日所穿的颜色。
另外还有一只发簪,也是沈晚晚今日所佩戴的。
马车在沈家门前停下。
白起善调整了下气息,将悲伤堆满一脸后,这才抱起地上血淋淋的包袱下车去,然后拉响门鼻儿,敲门报丧。

出来开门的依旧是张婶。
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是未来姑爷,张婶习惯性地就要堆起一脸笑。
只是那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开,忽然又想到自家小姐险些丧命,以及回来时那副惨兮兮的模样。
于是张婶脸上的笑便又“唰”地收回去,瞪着门外的人,拖着强调道:“哟,这不是白公子嘛。”
在没有来沈家之前,她和闺女,以及男人和儿子,一家四口都在一户大户人家里头做佣人。
六年前,儿子伺候的张主子和另一户人家的李主子发生了争执。
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谁也不甘示弱,越争越激烈。
二人由此结下仇怨。
某日,两位小主子随二人共同的好友外出游玩。
返程途中,张主子趁人不备,悄悄往李主子的茶水中下药,又暗暗偷袭李主子骑的马儿,导致马儿受控失控。
彼时李主子的药效也开始发作起来,手脚虚软再加上马儿受惊失控,李主子从马背上面摔了下来,右脚还好巧不巧地套在了马鞍上拔出来,硬是让疯马拉着在地上拖行了两三里远。
后面还是有人放箭将疯马射杀,李主子才被救下。
然而这时的李主子已是肠穿肚烂,救无可救,当场毙命。
张李两家就这样闹开了。
张家这边眼见躲不掉了,便将她儿子推出去顶罪,李家那边活活打死了她儿子,她男人见儿子惨死,便四处找官府告状,想为儿子讨要一个公道。
然而官府从来就不站在他们穷人这一边。
一家人四处奔走告了三年状,也没能为惨死的儿子讨回公道,男人也在这个过程中病重而亡。
直到四年前,状纸递到了沈明颂沈老爷的手中,她儿子的冤屈才得以昭雪。
是以,每每听到有马匹发疯失控的事情,张婶总会条件反应地多想几层。
在她看来,马匹无缘无故发疯失控,要么是人为,要么是受了惊吓。
再想想姑爷去时和自家小姐共乘一辆马车,结果回来时却单独另坐一辆马车,然后小姐乘坐的马车就出事了,她实在没办法不多想。
她直觉这事跟姑爷有关。
因此,张婶不但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中也透着股子阴阳怪气。
白起善岂能听不出来?
他心中不由得狐疑起来,毕竟以往,每次他登沈家的门,哪一个不是对他笑脸相迎?
要不是因为怀里面就抱着沈晚晚的尸骨,他险些要以为自己的计谋让沈家这边知晓了。
“沈老爷和沈夫人在家吗?我有急事与他们说!”
赶紧将丧报了,早点与沈家这边彻底断开关系。
白起善急着报丧,便也没功夫去计较张婶的态度问题,着急忙慌地就要往院子里面闯。
张婶冷笑,不动声色地撞了他一下。
于是下一瞬,哐当一声响,白起善脸下屁股朝上地摔倒在地上。
怀里面一直抱着的包袱也摔了出去,摔散开来,露出里面的一根根白骨。
本来还想假装惊讶一下的张婶:“......”
这下惊讶变成了惊吓,张婶腿一软,险些也摔地上去。
而这时,听见动静的沈家父子二人刚巧出来,一打眼看见地上的森森白骨,眉头俱是狠狠一跳。
没办法,任是谁看见这样一堆白骨,心中都会打个突突。
沈明颂当即就要询问。
沈知善却飞快地越过他,一把将白起善从地上扯起来,指着地上的白骨问道:“这东西怎么回事?”
白起善方才那一脚着实摔得不轻,眼前金星直冒不说,鼻梁骨险些摔断。
此时,他顶着通红的鼻头,哽咽道:“这,这是晚晚的......尸骨。”
沈明颂顿时变色,“胡说”二字眼看就要暴口而出,沈知善再次抢在他前头发作,一拳头砸在白起善的鼻子上。
别看沈知善是个书生,但是手头上的力道却不小,再加上他心里面又一直憋着气。
外面都在传小妹挟恩索报。
可自家小妹什么性子,他又怎会不知?
小妹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再看看白起善,天天摆出一副对小妹深情无比的样子,结果却任由小妹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半句为小妹证明清白的话都没有。
这算哪门子的深情?
爹娘和小妹糊涂,他可不糊涂。
他早就想揍白起善一顿了。
小妹眼下好好的,白起善却抱着一堆骨头过来说那是小妹的尸骨,这其中一看就有误会。
他不管这误会怎么来的,先趁着这误会将人揍一顿再说。
因此,沈知善这一拳打得格外货真价实,包括后面的几拳,也都是如此。
只是眨眼间,白起善的脸就肿涨成了猪头,再不见半点新科状元郎的英俊潇洒。
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宛若喝醉酒一般分不清东西南北。
然后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大水缸中。
沈家清贫,家里面连口水井都没有,日常吃水都要从外面的大井里面跳,因此家中有存水的习惯。
那口大水缸里面就装着满满一缸的水。
白起善一头扎进去,头脸包括整个上半身,几乎都埋进了水缸里面,两条腿却还站在地上,整个人折叠成了一座拱桥似的搭在缸沿上。
他惊慌之下大口呼吸,毫无意外地喝进去一大口水,才刚刚清醒几分的头脑,立马又被呛得迷糊起来,一时间竟没能挣扎出来。
沈明颂虽然恼怒他诅咒女儿,但见他头埋在水缸里面半天出不来,生怕再把人给淹死了,就要上前去搭把手。
结果再次让沈知善拦住。
“没事,儿子心里面有分寸。”沈知善冷沉着一张脸道。
没来京城之前,父亲一直在江南为官。
那里是水乡。
他打小就在水边长大,深黯泅水之道,清楚多长时间能淹死一个人。
他又不傻,哪怕心中再恨,也不会现在就弄死尚书府白家的嫡子。
而此时,沈晚晚就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事实上,当白起善挨下第一记拳头时,她就已经出来了,只是没上前来,就那么冷眼瞧着白起善被打成猪头,然后再一头扎进水缸里。
她不知道白起善从哪弄来了一堆尸骨,还说那尸骨是她的。
但她瞧出来了兄长是想趁着这个误会,狠狠揍白起善一顿。
刚巧她也正有这个心思。
于是,兄长在那边一拳一拳的打,她就远远地站着,一眼一眼地冷眼围观。
直到沈知善揪住白起善的后衣领,将人从水缸里面拽出来,沈晚晚这才扶着惊魂未定的母亲过来。
于是,当白起善被人揪着后脖领拽起来,一打眼就对上了一张脸。
一半美好如碧玉。
一半狰狞如腐尸。

沈晚晚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她稳坐如泰山,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几口姜汤,又掏出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嘴角,然后才将手一扬。
破空声响起。
姜汤碗飞出去。
重重地砸在青梅的脑门上。
女子的尖叫声伴随着瓷器落地的声音一同响起。
一墙之隔的陆回蹙眉,猛地站起身。
然而下一瞬,他才蹙起的眉头便舒展开来,重新坐回椅子上,薄唇勾起一抹笑意。
禅房内,青梅捂着红肿起来的额头,不可置信地瞪着沈晚晚。
该死的赖皮女,居然敢打她,反了天了!
“奴婢做错什么了,小姐要这样对奴婢?还请小姐给奴婢一个说法!”
青梅怒声质问。
沈晚晚依旧坐着没动,双手拢起架在火炉上方,一边烤着火,一边淡淡道:“你也说了,你是奴,我是主,主子打罚奴婢,还需要理由吗?”
“你......你说什么?”青梅错愕地张大嘴巴,好似没听明白一般。
沈晚晚终于撩起眼皮瞥了这个满脸茫然的丫鬟一眼。
她性子温和,对身边的人极为宽待,从不打骂苛责,哪怕他们犯了错,她也都是软声细语地劝他们改正。
以至于纵容的有些人,都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眼前这位就是。
她冷声提醒道:“没记错的话,当初你爹娘将你卖过来时,签的好像是死契吧。”
“......”这下青梅终于清醒了,面色瞬间煞白。
签死契的奴仆是主家买来的私人财产。
爹娘当初为了多卖点儿钱,给她签的就是死契。
换句话说,沈晚晚别说打罚她,就是杀了她,也合理合法。
刚到沈家的头一年,她还知道谨记身份,事事循规守矩。
后面见沈晚晚脾气好,又总是青梅姐姐长青梅姐姐短地叫她,她便真把自己当姐姐了,事事托大,俨然就是沈家的第二个大小姐。
如今骤然被点穿身份,青梅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从头凉到脚。
再对上沈晚晚冰冷的目光,青梅止不住地浑身发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赖皮女的眼神好可怕,活像地狱里面爬回来索命的厉鬼!
“奴婢知道错了,求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青梅终于知道害怕了,连忙跪下求饶。
沈晚晚没说饶,也没说不饶。
她起身走过去,目光冷冷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人。
青梅,原名大妞,她的贴身丫鬟,刚到她家的那年才九岁。
瘦骨伶仃的小丫头,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衫,补订摞补订,下盖不住脚踝,上遮不住手腕,两只小手上全是冻疮和皲裂,睁着一双大眼睛,紧张而无措地望着她。
小小年纪就让爹娘卖了换钱,还是死契,真可怜。
于是 ,她过去拉住小丫头的手,柔声问道:“我叫晚晚,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奴婢,爹娘没给奴婢起名字,村里人都叫奴婢大妞。”
“大妞?噫。”她摇头,“姑娘家家,怎么能叫大妞呢,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
“......好。”
“那我想想啊。”她清清嗓子,打着节拍道,“......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你以后就叫青梅,好不好?”
“好!奴婢以后就叫青梅!”
青梅很高兴,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小姐,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可实际上,她让青梅做的最多的,是陪着她一块儿读书认字,下棋弹琴,日常也是唤对方青梅姐姐。
上一世,她从昏迷中醒来的当天,青梅便求到她跟前,说是家中老娘病重,想回乡看望下老娘。
又说自己卖身为奴这件事,一直都是老娘的心病,然后拿出从她这里得来的珠钗首饰,说是想换两日自由身。
她没做多想,当即便将卖身契书给了青梅,还另外多给了一笔银子。
可后来,当她潜回京都找白起善寻仇时,却在白家看到了本该回乡伺候病母的青梅。
一身锦衣华服的青梅看见她,活像看见鬼,吓得脸色煞白,扭头就跑。
就是这一跑,让她失了警惕,在追赶的过程中,一头撞进白起善布置的陷阱中。
......
按下前尘往事,沈晚晚踱步走过去,纤纤玉指抚上青梅的后脖颈:“说说看,你错在哪了?”
她身边的人,可以使不上力,但是不能背后捅她刀子。
少女的声音婉转悦耳,语调也是和缓轻柔的,听起来似乎并没有怒意。
然而青梅就是觉得寒意渗骨,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脑门贴着地面不敢抬头,颤声说道:“奴婢......奴婢刚才不该对小姐大呼小叫!”
“呵。”沈晚晚哼笑,冷声道,“就这些吗?”
——为何要骗我说家中母亲病重?
——为何又会出现在白家?
——老树根下的布偶,有没有你的参与?
这些沈晚晚没问。
因为事情还没有发生。
而且她心中还有几分不确定。
青梅亦不知,只知道今日的小姐与往日大不相同,随时都有可能杀了她 。
寒意早已经渗透进骨髓里面了,她忙又说道:“还,还有,奴婢不该听了白管家的话,跑来劝小姐!”
实际上,白管家不但让她劝小姐改变心意,还意味深长地暗示她,说白公子若是伤到了身子骨,与她将来也不宜。
这暗示可太有诱惑力了。
要知道,她是小姐身边的人,将来是要作为陪嫁丫鬟一同嫁进白家的。
而众所周知,陪嫁丫鬟除了要伺候小姐的日常生活,当小姐身子不方便时,还要代替小姐服伺姑爷。
所以,大多数陪嫁丫鬟,最后都会成为姑爷的陪床丫鬟,甚至是荣升为姨娘。
白管家这暗示,无疑是在告诉她,将来她也能成为状元郎的女人。
这也是她刚才会那么愤怒的原因。
当然,关于白管家所暗示的这些,青梅聪明地将其隐去,掐头去尾,最后就变成了:
“白管家找到奴婢,说外面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白公子一阶羸弱书生,这样跪在大雪中为小姐祈福,恐会伤及身体,所以奴婢就......就来劝小姐了。”
许是自己也觉得心虚气短,青梅越说,声音越小。
说到最后几乎低若蚊蝇了。
沈晚晚听的想发笑,眼泪却先不自觉地往下滑落。
白起善身子骨再羸弱,还能羸弱得过她去?
她拖着风寒未愈的病躯跪在在大雪中为白起善祈福时,青梅没有半句劝阻的话。
可当事情换到白起善头上时,青梅却急慌慌地跳出来指责她。
这,就是她视若亲姐妹般相待了十年的人。
哪怕是一条狗,她养上十年,狗也会知道护着她。
上一世,从在白家看见青梅时,她就猜到青梅背叛了她。
然而当时毕竟只是猜测。
她心中总还抱着丝幻想,幻想青梅之所以会出现在白家,有可能是白起善想拿她稳固自己深情的人设。
毕竟谁都知道,她跟青梅亲如姐妹。
如今看来,是她妄想了。
既如此......
沈晚晚抹掉眼泪,望着还跪伏在地上的青梅,寒意一点一点在她眼底凝聚。

晋国,腊月一十五。
风牵着雪花在风中相拥起舞。
沈晚晚孤零零地跪在相国寺的神树下面。
脸上的面纱早已湿透,紧紧贴在她狰狞的面容上,她也无心更换。
她微仰着脑袋,一双水眸清亮如星辰,茫然地望着空中飞舞的雪花。
大婚前一个月,曾许诺永不负她的状元郎,起了尚公主的心思,又碍于她的救命之恩在前,唯恐被人诟病负心,于是一出栽赃陷害戏码,将她送进火海。
所以,已经被烧成齑粉的她,为何又跑到相国寺来了?
“晚晚!”
熟悉的声音忽然涌入耳中。
沈晚晚心里咯噔一下,忙循声望去。
就见身姿挺拔的少年疾步朝她走来。
“这么大的风雪,你还跑来为我祈福......晚晚,你是想心疼死我吗?”
来人嘴里面说着心疼的话,目光却急切地在她身上来回扫视。
见她虽然满身霜白,但眼睛却晶亮生辉,精神的很,不像是有恙的样子。
少年微蹙眉头,先是狐疑,继而失望,最终又被深情覆盖。
然而沈晚晚却无心捕捉这些小细节。
望着少年人俊美的面容,她不由得攥紧拳头,任由指甲刺破掌心,眼眸也一点一点瞪圆。
状元郎,白起善!
她......她重生了?
念头涌入的瞬间,沈晚晚踉跄了下,上一世的记忆纷至沓来。
她从小便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同。
她能看见他人的气运。
倘若对方手上沾有罪孽,她便能将此人的气运化为己用。
她还能用自己的气运之力为他人挡灾。
街头初遇白起善,她惊为天人。
一年后白起善落崖,死劫缠身。
她星夜登门,以全身的气运之力,帮白起善挡下了这道死劫。
她因此受到反噬,容貌尽毁,然后捧回了一纸白起善亲笔写下的婚书,以及“挟恩索报”的恶名声。
又是两年后,白起善高中状元。
同年,祈福节,也就是上一世的今天,人们前往寺庙上香祈福。
她无力去凑这个热闹。
可白起善身边的小厮跑来她跟前唉声叹气,说他家公子最近寝食不安,时常梦魇。
又说相国寺的神树如何如何灵验。
于是她便拖着风寒未愈之躯,跪在相国寺的神树下为白起善祈福。
足足跪了四个时辰,白起善才过来找她。
只是这一世,不知道为何提前了。
沈晚晚心中闪过狐疑。
然而下一瞬, 她又兴奋地咬住嘴唇。
上一世,她因恶寒入侵,回家的半路上便发起高热,昏睡了两天才醒转。
然后第三天,便迎来了抄家灭门之祸。
她家院子的老树根下面,挖出了诅咒当今长公主的人偶。
圣上大怒。
还是长公主心善,搬出给太后祈福的由头为她求情,圣上才没定她个满门抄斩,只判为全家流放。
结果半道上,一家人又染上疫症,押送的官差嫌晦气,将他们一家老小关进义庄等死。
唯有她逃过一劫。
她还没来得及悲痛,就看见了白起善的贴身小厮。
她这才知道,老树根下的人偶是白起善埋的,状元郎对她的深情都是假的。
就连他们感染的疫症,也都出自白起善的谋划。
因为她挡了他尚公主的路。
她愤怒地潜回京都,想要问问白起善可还有心,结果却一头撞进了他早就布好的陷阱中。
于是她又知道了一个秘密,那个小厮,是故意露面放话给她,目的就是要引她自投罗网。
因为只要她还活着,就是个祸端。
那一次,气运之力离她而去,她葬身火海......呃,不对,气运之力最终还是保佑了她的。
给了她一次浴火重生的机会。
祈福节。
相国寺。
虽已经走出了一段糊涂路,但大错尚未酿成,一切都还来得及。
“方才也不知怎的,我竟在禅房中睡了过去,晚晚,定是你的祈福灵验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起善担忧的声音拉回了沈晚晚的思绪。
她深吸一口气,垂眸藏起和风雪一样冰冷的目光,摇头道:“没事,就是跪的太久......有点腿麻了。”
说完,假装整理脸上的面纱,避开了白起善伸过来的手,然后扭头望向右侧方。
跟白起善提前过来找她一样,此刻,一模一样的廊檐下,也提前站着群一模一样的贵女,说着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话。
“快看,那不是丑女沈晚晚吗?她又在哗众取宠了?”
“她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当年白公子落崖,她也是整这死出,然后逢人就说是她替白公子挡了灾。”
“真是好笑,一个人的气运如何,福兮祸兮,皆是与生俱来,岂是她能改变的?她以为她是谁呀。”
声音传过来,沈晚晚秀眉微蹙,白起善见状忙握住她的手,小意劝慰道:
“这些人惯喜欢背后嚼人舌根子,你别听她们瞎说......晚晚,娶你,是我心之所向,与任何外力都无关。”
心之所向吗?
呵!
沈晚晚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声音淡淡,透着几分疏离道:“那,你去跟她们说,就说我没有逼你。”
“啊?这......”白起善愣怔住。
毕竟以往数次,沈晚晚从来不将这些流言放在心上。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是该兴奋,还是......该兴奋。
稳定了下心绪,他摆出一脸宠溺,用更加温柔的声音说道:
“傻姑娘,你太单纯了,流言这种东西,你越是心急解释,传的就越凶猛,不如清者自清。”
好一句清者自清。
仗着有面纱遮掩,沈晚晚勾起唇角,肆无忌惮的冷笑。
接下婚书的第二日,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说她以救命之恩逼白起善娶她。
可她是特意等到星夜才登门施救的。
她救白起善这件事,家里人并不知情,外头的人也不知情,知情的只有白起善,以及白家那边的人。
想来,从流言传开......不,不对,应该是她将白起善从鬼门关拽回来的那刻起,一场针对她的局就筹备上了。
因为,在尚书府嫡长子白起善的心里,她这个小小的替补县令之女,就是头咬住肥肉不松口的恶犬。
只能智退,不能用强硬手段甩开,不然他会很狼狈。
先是写下婚书稳住她,然后再放出消息,想用流言蜚语逼她退出,甚至是逼她去死。
毕竟姑娘家的脸皮都薄,又重声誉,一向喜欢以死证清白。
结果没想到,她不但是个选择性耳聋的,还是个厚颜无耻的,打死不松口。
于是后面,才会有神树下祈福,栽赃陷害,赶尽杀绝。
她早该想到这些的,是她自欺欺人不愿意去面对。
沈晚晚内心自嘲,美目中却泛起焦灼之色,将白起善往外推。
“那算了,你别管我,我还要祈福!”
雪地湿滑,白起善让她推的踉跄了下,险些摔倒。
他按住眼底隐隐跳跃的怒意,柔声劝道:“不用再为我祈福了晚晚,你的祈福已经灵验,我方才的睡眠极好,真的。”
“就是因为祈福灵验,所以我才要继续祈福啊。”
沈晚晚摘下脸上的面纱。
不出意外,白起善的喉头剧烈滚动了下,忙慌张地将视线从她的左半张脸上,移到右半张上面去。
瞧,多么明显的厌恶。
偏她就是不肯睁开眼睛瞧一瞧。
沈晚晚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她的脸,一半无暇如美玉,一半狰狞如腐尸。
这是她强行为白起善拦下死劫付出的代价。
白起善总说不在乎她美丑,只在乎她是不是她。
可每次看见她这半张丑脸,他眼底的厌恶却又总是藏不住地往外冒。
就像现在这样。
上一世,每每看见白起善狼狈移开视线的模样,她的心总会泛起细密的刺痛,疼完了,再自己把伤口盖住,假装她很好。
如今再见,她竟不再难过,反而隐隐有种快意。
她像个恶作剧的小孩,故意将那半张丑脸怼到白起善的眼皮子底下。
“你也说了,神树很灵验,我不想再顶着这半张丑脸了,我想求神树帮我恢复容貌......可我刚才跪了太久,好难受,你也帮我祈次福好不好?”
不是喜欢跟她玩深情吗?
她倒要看看,众目睽睽之下,对她“用情至深”的状元郎,敢不敢拒绝她。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昏迷。
而埋在老树根下的人偶,要在三天后才会被起出来。
可白起善会允许她安安稳稳地渡过这三天时间吗?
在这期间,白起善肯定还会想出其他法子对付她。
青梅,怕是还要再多留几日。
白起善不是喜欢驱使这丫鬟当说客吗,那她就顺势而为,将说客变为她的眼线。
说不定,她还能利用这条眼线,让白起善的罪孽再加一重。
想到这,沈晚晚按下心中的杀意,放缓了声音对青梅说道:“你以下犯上,按理,我确实应该重罚你才对,只是......唉。”
她摸摸自己那半边丑脸,神情黯然,示弱道:“你也看到了,我容貌有损,你是我的陪嫁丫鬟,将来去了白家,姑爷那边,还需要你多努力一些才是。”
这说法和白管家的暗示有异曲同工之意!
青梅惶恐不安的心一下子定住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发亮地望着面前忧心忡忡的少女。
难怪赖皮女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原来是不敢动她呀。
出身比她强又如何?
可惜是个赖皮女!
她就不一样了,她容貌出色,身段也好,又会琴棋书画,正是男人喜欢的类型!
等她爬上白公子的床,再生下一儿半女,说不定还能将这赖皮女踩在脚底下!
心中这么想,青梅原本匍匐在地的腰杆子不自觉地便挺直了几分。
见沈晚晚没有呵斥她的意思,她又自顾自爬起来,拉住沈晚晚的手道:“你放心,等去了白家,我一定会好好护住你的!”
一副优越感满满的样子,好像沈晚晚要靠她施舍活命一般。
连自称都变成了“我”。
沈晚晚心中哼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嗯,你能这么想,我便心中无忧了。”
接着便拉着青梅说起了私房话。
就说她们二人的过往。
这是她曾自认为美好的回忆。
今日说出来,就当是跟过去告个别吧。
青梅对此丝毫不知 ,满心满脑都是还跪在风雪中祈福的状元郎。
那可是她将来要嫁的人啊!
见沈晚晚总拿过去的事情说个没完没了,她心中着急冒火,几次将话题往白起善身上引,却次次都被沈晚晚拦下。
时间在呜咽的寒风中一点一点流逝。
一墙之隔的陆回,都把碟子里的糕点吃完了,才听墙对面那少女说:“糟了,白公子还在大雪中跪着呢......青梅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接着便是起身声,脚步声,开门声。
陆回瞥眼旁边的沙漏,不由得勾唇低笑。
明明是她自己有意拖延时间,然后再掐着点儿的想起大雪中的人,最后反倒埋怨丫鬟不提醒。
沈家这小姑娘还真是......
陆回忽然有种预感,即便他不出手,他们的新科状元郎,怕是也活不到尚公主的那天。
事实上也差不多。
大知道是不是气运受损的缘故,白起善刚在神树下跪好,风雪便骤然加剧。
当沈晚晚掐着点儿的赶到神树那边时,他已是满身霜白,嘴唇青乌,只怕再多跪上一时半刻,真就要冻死在风雪中了。
是以,看见她过来,白起善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居然是感激涕零。
风雪中祈福的滋味太可怕了!
他发誓,这一辈子都会讨厌雪,并且永不踏足相国寺!
直到被人扶回房,又是热水沐浴,又是灌姜汤水,好一番折腾,白起善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愤怒随之而来。
他甚至都等不及绞干头发,便怒气冲冲地去找沈晚晚。
然而,不等他推门进去,里面忽然传来铜镜落地并摔碎的声响。
接着又传出女子的哭声。
“假的,全是假的,神树一点儿都不灵验,我的脸还是这么丑 ......呜呜呜!”
白起善伸出去的手便顿住,哭得这么伤心,难不成是他想多了?
随即他又发现门是虚掩的,有一条缝隙。
透过那条缝隙往里面望去,最先跃入眼帘的便是一地铜镜碎片。
再往里瞧,就见沈晚晚背对房门坐地上缩成一团,肩膀还一抽一抽的,明显正哭得伤心。
这情形让白起善蹙起眉头,
略略沉吟片刻后,他没去惊动房里的人,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走后没一会儿,虚掩的房门便从里面关上。
房内的沈晚晚目光清明,脸颊上面没有半丝哭过的痕迹。
她径直推开窗棂,猫儿一样灵巧地翻窗跳出去,然后又在另一扇窗前停下,支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公子,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不然还能怎么样,她就是听我说神树灵验,所以才让我也为她祈福,好恢复容貌......她还没聪明到能看穿一切的地步。”
声音顿了顿,又再次响起。
“不过也不能再留着她了,她今日能让我为她祈福,谁知道下一次,又要提出什么愚蠢的要求。”
“公子放心,老树根下的布偶已经埋好了,随时都可以拿出来运作。”
“不着急,布偶是最后迫不得已的计划,那样一个丑陋又愚蠢的妇人,还不值得我为她背上污点,白管家,你去找她身边的那个丫鬟,我有新的任务交给她......”
后面的声音就越来越低了。
然而架不住有心人的凝神细听。
沈晚晚脊背紧贴着墙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安静地捕捉着从房内飘出来的声音。
每一句话她都能听懂。
可也就是这些她能听懂的话,凶狠而又粗暴地将她推进冰窖中,让她难以抑制地发冷发颤。
瞧,这就是她舍命相护过的男人。
虚伪,冷漠,无情......
一边对她说着甜言蜜语,给她制造假象,引诱她靠近;一边又将磨得锃亮的屠刀对准她的脖颈。
沈晚晚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眸中一片冷冽。
半个时辰后,前来寺庙上香的车队返程。
白起善以恐感风寒,怕过了病气为由,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和沈晚晚共乘一辆马车。
沈晚晚对此毫不意外,她忍着恶寒关心对方两句,尽足了未婚妻的职责后,便在青梅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车行半路,青梅果然拿出了两块糕点。
“相国寺的斋饭一点儿都不好吃,幸亏我随身带了糕点。”她拿起一块递给沈晚晚,神情自如地说道,“咱们先吃些糕点吧。”
沈晚晚没做犹豫地伸手接过,掰下一块儿塞进嘴里。
因为是在马车内,她没戴面纱。
咀嚼吞咽的动作一览无余。
青梅的目光一瞬不瞬,见她是真的吃下了,便笑着问道:“怎么样,这糕点的味道不错吧?”
“嗯,还行。”沈晚晚颔首,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糕点。
加了蒙汗药的糕点,味道确实不同寻常。
可惜,她刚巧打开了医道传承。
区区小毒,解起来并不难。
吃完整块糕点,又喝了杯热茶,沈晚晚这才抬眸瞥了眼坐她对面的青梅。
许是见完成了任务,刚才还明显还带着几分紧绷神色的青梅,此刻彻底放松下来,也拿着糕点吃起来。
脸上甚至还洋溢着欢喜。
沈晚晚收回目光,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对方都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给她下药了,难不成还指望她好心提醒一句,你也是被算计的一环?
真以为杀了她,就能代替她嫁给新科状元郎了?
幼稚。
果不其然,才只吃了两口糕点,青梅的眼神便迷离起来。
下一刻,连人带糕点的从凳子上滚了下去。
沈晚晚面无表情地将人扶起来坐好,然后再推下去。
马车内先后响起两道“咚咚”声。
一直骑马紧随车厢一侧的白管家听到动静,不动声色地弹出一颗石子射向马腿。
马儿吃痛,当即狂奔起来。
车夫见状大惊失色,忙拉扯僵绳,眼见无果,顿时也慌了神,连忙弃车而逃。
人在生死关头,本就会下意识地自保。
何况那车夫又是白家的车夫。
沈晚晚早就考虑到了这点,因此,当马车开始颠簸时,她两只手便紧紧抓住车辕,直到身后追赶马车的声音听不见了,她才从车厢里爬出来,将早就准备好的石子砸向马儿屁股,然后迅速跳下马车。
马儿接连吃疼,这下更疯了,撒开四蹄往前狂奔,很快便将车厢连同车厢里面的人,一同甩下山坡。
再看看跳车的沈晚晚。
大概是取回了一缕气运的缘故,沈晚晚的运气特别好,从车厢里跳下来的着落点,刚好是路边的一个大雪窝。
雪窝前面还有一块山石挡着。
除非有人特意绕过山石到后面察看。
否则谁也想不到雪窝里面有个人。
是以,她就坐在那大雪窝里面,神情平静地听着山坡那边传来的巨响。
没一会儿,哒哒的马蹄声从她身旁飞驰而过。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了白起善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
“晚晚!晚晚——”
声音撕心又裂肺,鬼听了都要伤心动容。
这是笃定她必摔死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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