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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别亦难小说萧逸寒谢竹烟

相思意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大离王朝的圣元五年八月十五。这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天空湛蓝,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因为是中秋,宫里特地给各位大臣放了假,准许今日不用当值,可以回家团聚。刚退了朝,谢竹烟正准备随着众人一同出宫回府,还未抵达宫门口,就被小太监唤住了。“谢大人请留步。”谢竹烟抬眸瞧过去,认出是太监总管李茂全的徒弟,于是忙停下脚步,负手立在门口。等人走近了,她含笑问道:“公公有何事?”“皇上刚刚传下口谕,宣大人御书房觐见。”小太监对着这个昔日皇帝最宠爱的臣子,端的是客气无比,说话语气含笑,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听到是皇帝宣召,谢竹烟不敢怠慢,忙道:“劳烦公公了,我们这便去吧。”说着,便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往内宫行去。一路上,走过熟悉的宫道,她的心中微...

主角:萧逸寒谢竹烟   更新:2025-02-15 09: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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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萧逸寒谢竹烟的其他类型小说《相见时难别亦难小说萧逸寒谢竹烟》,由网络作家“相思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离王朝的圣元五年八月十五。这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天空湛蓝,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因为是中秋,宫里特地给各位大臣放了假,准许今日不用当值,可以回家团聚。刚退了朝,谢竹烟正准备随着众人一同出宫回府,还未抵达宫门口,就被小太监唤住了。“谢大人请留步。”谢竹烟抬眸瞧过去,认出是太监总管李茂全的徒弟,于是忙停下脚步,负手立在门口。等人走近了,她含笑问道:“公公有何事?”“皇上刚刚传下口谕,宣大人御书房觐见。”小太监对着这个昔日皇帝最宠爱的臣子,端的是客气无比,说话语气含笑,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听到是皇帝宣召,谢竹烟不敢怠慢,忙道:“劳烦公公了,我们这便去吧。”说着,便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往内宫行去。一路上,走过熟悉的宫道,她的心中微...

《相见时难别亦难小说萧逸寒谢竹烟》精彩片段

大离王朝的圣元五年八月十五。
这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天空湛蓝,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因为是中秋,宫里特地给各位大臣放了假,准许今日不用当值,可以回家团聚。
刚退了朝,谢竹烟正准备随着众人一同出宫回府,还未抵达宫门口,就被小太监唤住了。
“谢大人请留步。”
谢竹烟抬眸瞧过去,认出是太监总管李茂全的徒弟,于是忙停下脚步,负手立在门口。
等人走近了,她含笑问道:“公公有何事?”
“皇上刚刚传下口谕,宣大人御书房觐见。”小太监对着这个昔日皇帝最宠爱的臣子,端的是客气无比,说话语气含笑,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听到是皇帝宣召,谢竹烟不敢怠慢,忙道:“劳烦公公了,我们这便去吧。”
说着,便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往内宫行去。
一路上,走过熟悉的宫道,她的心中微紧,但是面上依旧泰然自若,让人瞧不出分毫。
三年了……
一转眼,她代替哥哥参与科举,高中状元,而后入朝为官,已经近三年了。
从初时的忐忑,每一步的谨小慎微,但现在在宫中大方行走,天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次的危险。
好在,哥哥的病已经快好了,再过不久,他就可以替她回朝了。
到那时,她就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是嫁人也好,是外出散心也罢,终究是不用再混迹于朝堂,每日担惊受怕了。
想到这里,她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起来,步子也轻快了些。
小太监将她带到御书房,便站在门口,请她独自进去。
谢竹烟理了理朝服,确认衣着发髻皆整齐后,这才推开门躬身进入。
殿内的光线明亮,点着熟悉的龙涎香,风吹来的时候,带动满室馨香。
“臣谢欺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跪下,低着头行礼。
“起来吧。”正前方的书岸后,传来皇帝萧逸寒淡漠的声音,倨傲、清冷又凌然,一如他平日的为人。
以前在闺中时,谢竹烟见过的男子皆是家人、家丁。
她的父亲谢章,是翰林院大学士,平日端肃严谨,而她的哥哥谢欺程,常年体弱多病,是温柔的男子。
但当今皇帝则不同,他时而温和怀慈,时而杀伐果断,时而不发一语,让人看不透所思所想。
尽管已经为官三年了,谢竹烟每次见他,都还是本能地畏惧。
畏惧他至高无上的权利,畏惧他那双漠然的双眸,更畏惧他能透过层层官服,看透她女儿身的面目。
一旦被发现,不仅是她,就连她的父亲、兄长,全家数十口,都将全无存活的可能。
毕竟,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谢皇上。”
谢竹烟起身后,听到对面传来沙沙的声音,知道他是在批阅奏折。
也不敢问他宣她来是所为何事,便只好一直站着,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的脚很小,至少不似男子的脚,如今她身上这双官靴,是她的娘亲谢夫人亲自给她缝制的,外表看着大,但是里面塞了棉絮,穿起来十分舒适,完全不影响她走路。
想到娘亲,谢竹烟忽而觉得有些腹饿了,早晨上朝早,又议了不少的时间,她清晨起来时吃不下东西,到现在一粒米也未进。
本来是准备下朝便去京城的明芳斋喝一碗酒酿,再买一笼虾饺带回府的,没想到却又被招来了。
她就这么神游着,却未发现书案后的皇帝已经不知何止停了笔,正在淡淡地盯着她。
在萧逸寒眼中,眼前的臣子可以算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了。
满腹经纶、才气卓然,不论是史书,还是策论,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比之朝里的那些老臣,谢竹烟很多的观点都更对他的胃口。
也因此在三年前谢竹烟高中状元之后,萧逸寒批阅奏折、起早各类诰敕时,便很喜欢招她随侍在侧。
但是过了一阵之后,朝中逐渐流言四起,都说为何当今的圣上一直无子嗣,原来是喜好男色,不然为何每日都跟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整日同处一室。
初时,萧逸寒听到传言后一阵大怒,立马便颁布旨意,谁再妄传不实流言,立降三级,同时罚俸一年。
如此一来,果真十分管用,见天子动怒,流言一夜间戛然而止。
但又一段时日之后,萧逸寒自己便先感觉不妥起来。
因为每每谢竹烟在他面前说话、整理奏折之时,他总是忍不住盯着她看。
有一次忙到深夜,谢竹烟支撑不住伏在案前睡着了,他还亲上了她的唇。
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间,萧逸寒脑中轰然巨响。
他想起了大离王朝辉煌的数百年历史,想起了他过世的父皇对自己的殷殷教导。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能够……
对一个男子动心呢!
他这样置大离江山于何地?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自此之后,萧逸寒再也未曾招过谢竹烟单独议事,任由其在翰林院供职。
如此一来,他虽怅然若失,但是谢竹烟却是松了一口气。
每日对着翰林院上万册古髻,比对着君心莫测的帝王要轻松多了。
两人各有心事,等到谢竹烟感觉到萧逸寒投递过来的视线时,已经是半刻钟之后了。
“皇上,”她慌忙躬身道:“微臣死罪。”
“哦?”萧逸寒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淡淡道:“谢卿何罪之有?”
谢卿……
谢竹烟每次听到他这样唤她,便是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是谢大人、谢欺程也就罢了,她会谨记自己现在扮演的是哥哥。
可是谢卿的话,因与她名字前两个字同音,便让她总是会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地,自己现在代表的是谁。
“微臣方才一时出神了,在皇上面前,此乃大不敬之罪。”她低着头道。
从当初大半年的随侍君侧,到后来每日早朝站在队伍最末,谢竹烟也自认有几分了解他的性情了。
当今天子是明君,错了便是错了,坦然承认即可。
只要不是大事,通常都会被宽待。
而若是想试图欺瞒,那换来的将是更大的后果。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萧逸寒便笑了。
“谢卿必是在忧心国事吧?朕又怎会怪卿?”
谢竹烟听闻此言,背上冷汗涔涔,若当真是心忧国事也就罢了,但偏偏她不是。
但是此时此景,她也只能顺着话应了,“微臣谢皇上体恤。”
萧逸寒对谢竹烟有特殊情感一事被众人知道的最终结果就是:谢学士和谢夫人准备尽快把女儿的婚事定下。
现在的情况是,皇上对她有心,但是碍于她男子的身份而苦苦压抑。
万一将来某日皇上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届时谢氏的罪责就难逃了。
欺君之罪上再加一罪,下场可想可知。
只有让她出嫁,让谢欺程重回翰林院述职,让皇上确定自己喜欢的人的的确确是一个男子,这才有可能真如他所言的逐渐断了念想。
那样,谢竹烟和谢府众人才能真正的平安。
对于爹娘的决定,谢欺程也是赞同的。
他是男人,让他面对皇上,他并不害怕。
可是妹妹是女子,还是一直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爱着长大的,怎么能进入皇宫那种地方?
他不愿意她卷入深宫的争斗,去与那么多女人抢同一个男子。
凭谢氏的家世,给她许一个品性好的世家公子不是难事。
爹娘和哥哥都是一样的决定,谢竹烟拗不过,便只得随他们去了。
于是,谢府便开始四处张罗了。
每日里,都有京中的红娘们上门,她们拿了谢竹烟的生辰八字,又见了她的相貌,一番夸赞后,便又去了别府,相适龄的世家公子。
这种感觉让谢竹烟极为不舒服,她感觉自己如同市集里的货物般任人挑拣。
又忍了几日,她实在是在家中待不住了,便如同往常一般,偷偷穿了男装溜出门。
到了常去的酒楼,谢竹烟听了一出话本子,是往日听过无数遍的《长恨歌》,讲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只觉得甚是无聊。
待那说书的快要讲完,谢竹烟招手喊来店伙计,扔了锭银子过去,“让那先生下个故事讲些本朝的,最好讲些我朝将士们的威武事迹。”
伙计拿了银子,自然将事情办得妥帖漂亮。
很快,说书先生便开始讲起北地的事了。
他讲到威武将军带领北地军民齐心抗敌,重挫胡人时,酒楼上下霍地爆发起连串的掌声。
谢竹烟也听得激情澎湃,伸出手大力鼓掌。
拍了一阵,刚把手松开,忽地一旁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道:“这威武将军当真是少年英才!”
“不错,我大离有此良将,何愁胡虏不灭?”
谢竹烟下意识地接口,满口赞叹。
然而,刚刚话落,她忽然感觉这声音甚为熟悉,似乎就在哪里听过一般。
她于是收回投递在楼下戏台上的视线,转过身来。
这一看,她正在剥松子的动作立时便顿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皇上!
他怎么在这里?!
只见大离的君主穿着一身袭暗蓝色的袍衫,通体素雅,上面没有常见的团云和蝙蝠图案,只在襟边和袖口锈了金丝暗纹,配上腰间的赭色腰带,晶莹剔透的白玉蟠龙玉佩,整个人低调又贵气。
谢竹烟乍然见到他,下意识便是想逃。
可是脚还没动作,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此刻穿的是男装。
这也意味着,此刻在皇帝眼中,她不是谢竹烟,而是哥哥谢欺程。
看来,是逃不成了。
谢竹烟哀哀地在心底无声叹气。
她正要站起身来行礼,却被萧逸寒抬手止住了。
他闲适地落了座,马上,跟在一旁同样身着便服的李茂全便上前来给他洗了一遍杯子,而后沏了茶。
“谢大人喜欢听说书?”萧逸寒品了一口茶,淡淡地问她。
“回皇……回黄公子,在下的确喜欢。”谢竹烟硬着头皮作答。
“旁的人来听说书,都是爱点一出才子佳人的故事,谢大人的喜好倒是特别。”
萧逸寒边说着,边把目光投向楼下。
这……
谢竹烟见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忐忑,实在不知他此刻是什么意思。
略微沉吟了片刻,她方回道:“我在翰林院中时,常看到一些关于北地战事的奏折。窃以为,虽大离的太平盛世得益于当今皇上的励精图治,但亦有边疆将士们冒着风霜戍守的一份功劳,让说书先生多讲一些将士们的英雄事迹,是希望可藉此让百姓们知道太平日子的来之不易,更加忠君爱国。”
她这些话是心底话,虽然没忘顺道拍下萧逸寒的马屁,但到底是她僭越了,不知皇上听了是否会责罚于她?
正忐忑不安间,却见萧逸寒原本淡然的双眸忽然变得黯沉,深邃难懂。
他直盯盯地看着她,过了片刻,薄唇淡淡掀起,道:“谢卿之见识,远超朝中众人矣。”
谢竹烟这才松了口气,看起来是没生气了,于是忙道:“不过是愚见罢了,让黄公子见笑了。”
“行了,别拘着了,好好听故事吧。”
“是。”
于是二人便不再讲话,只专心听着。
谢竹烟圆睁着凤眸看着楼下,萧逸寒却微微眯眼瞧着她。
其实,这些时日他心情甚为不好。
对于“谢欺程”的心思,连他自己都快捉摸不透了。
当初他察觉自己动情之时,为了不令天下万民诟病,自己先选择远离。
之后,又是他控制不住,差点便在御书房内殿要了“他”。
然而,随着谢欺程再次回朝,他又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明明还是那个人,出口成章,仪态从容。
但有些时候,他又觉得对方变得十分陌生。
总归是与先前不一样了。
可是眼下看来,这个人还是老样子。
眼神澄澈、忠心为国。
面对他,有着常人面圣时的本能惧怕,但是更多时候,又是无畏的。
这样的她,让萧逸寒龙心甚悦。
又过了半刻钟,那说书先生讲到故事的尾声了。
谢竹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正准备打赏,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不待她反应过来之际,耳畔已传来李茂全的急呼声。
“公子小心!”
谢竹烟蓦地回头,只见原本热闹的酒楼忽然间涌出了二十余个黑衣人,这些人全都用黑布蒙着面,一个个手里拿着长剑,与另外一群衣着普通的客人缠斗在一起。
只瞧了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些宾客是由大内侍卫乔装的。
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谢竹烟,一下子吓得脸色有些白。
是刺客!
从他们移动的方向来看,他们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她旁边的大离皇帝萧逸寒。
黑衣刺客显见得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
他们一个个出手狠辣,没多久,就有好几个侍卫支撑不住,被当场一击毙命。
眼见己方落入下风,萧逸寒与李茂全很快便也加入了对敌中。
谢竹烟也是此刻才知,原来大离皇帝和大内总管,居然都是会武的,而且武艺还不弱!
就在她紧张地攥着衣袖旁观之际,忽然间,一柄冷箭自远处射来,眼看着下一刻便要刺中她。
打斗中的萧逸寒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一变。
“小心!”
话落,他已经飞快地扑了过来,用身体挡住了那支箭。
利刃刺入皮肉的“噗嗤”声让谢竹烟乍然惊醒。
睁眸看过去,只见萧逸寒的右腹一片暗红,鲜血正汩汩地从那处流出来。
她一下子吓得手足发凉!
他受伤了。
堂堂的大离天子,居然为救她这么一个普通女子而受伤。

按照以往对霄长乐的了解,苏璃欢径自去了御书房。

她猜测他此时应当在批阅奏折。

果不其然,刚走到台阶下,她便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李茂全的小徒弟。

苏璃欢于是含笑道:“公公,麻烦您代为通报一声,便说玉露殿苏璃欢求见皇上。”

别人不知道,但是这小太监却已经从师父那里得了第一手的情报,知道眼前这位是皇上挂在心尖儿上的人。

他当下忙躬身笑道:“不敢,小主请稍候,奴才这便为您通禀。”

苏璃欢含笑颔首,候在原地。

没多久那小太监就出来了,看着苏璃欢,他面露难色道:“小主,皇上说他此刻政务繁忙,任何人都不得叨扰,您要不先回去,等明日皇上空了,您再过来吧?”

闻言,苏璃欢眸色微黯。

她能等得,但哥哥却是等不得了。

想到此,她浅笑道:“无妨,既皇上忙,那我便在此等候,公公且忙去吧。”

小太监见她坚决,也不敢再多劝了。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眼看着到中午了,忽听得有脚步声自殿内传来,苏璃欢一喜,慌忙抬头。

待看到来人是李茂全,她略有失望,但很快便掩了下去,道:“李公公,多谢您送来的药。”

李茂全笑道:“小主客气了。那药原也是旁人拿来送我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说着,他看一眼苏璃欢身后正烈的日头,道:“小主,皇上批了一个上午的奏折,此刻刚刚空下来,正在用午膳,您要不也先回玉露殿用膳吧?”

苏璃欢此时其实难受得厉害,她昨夜被那个刺客用强,狠狠地折腾了一番,晚上又睡得不好。早上虽吃了点,但体力依旧不支。

御书房门口比不得别处,不仅不能坐,还要站得直直的,否则便是对圣上不尊,她强撑着站了一上午,早已经觉得头晕眼花了。

她知道李茂全是好意,先前她还是苏若程的时候,这位大内总管也没少帮过她。

可是,今日她却没办法领情。

“多谢公公关心,璃欢还不饿。”

“唉……”见她那倔强的模样,李茂全长叹了一口气,“小主认识皇上也有三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明白吗?上午虽说奏折颇多,可是皇上若是想见您,总归是能挤得出时间的。”

他的言外之意是霄长乐不想见她,故意晾着她。

这个苏璃欢又何尝不明白?

先前她还是苏大人的时候,每次在御书房伺候,即便他再忙,也总是有跟她说话的空闲的。

往事不可再追。越想,越觉酸涩。

“李公公,”苏璃欢咬唇,轻声道:“我知道皇上因为先前我欺骗他的事生气,现在我已经知错了,也付出了代价,我只想见他一面,亲自跟他认错。”

这下,李茂全也是没法子了。

这两个人,一个人有意的时候,另一个人无心。现在无心的那个人终于有心了,可是里头那位,却又开始过不去了。

可怜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唷!

夹在中间,两边都要小心伺候着。一个不当心,便要小命不保。

李茂全于是道:“那奴才再进去瞧瞧。”

苏璃欢明白,他这是要替她再传话了,当下感激道谢。

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里头一个小太监出来道:“皇上口谕,宣苏小主觐见。”

苏璃欢闻言,松了一口气,忙让兰馨给她整理一下着装,这才随着小太监进去了。

多日未见,御书房还是老样子,一应陈设均跟先前毫无二致。

只是这殿中的主人,却有些不同了。

苏璃欢一步步走入殿内,悄悄地打量正坐在桌前的霄长乐。

他穿着一袭宝蓝色交领直身式龙袍,领上和前襟绣着四团龙,不过是普通的便服,却衬得整个人洒然出尘、龙章凤姿,俊美得不象话。

只是气色看上去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因上次的伤还没恢复的缘故。

“瞧够了么?”蓦地,原本用膳的人抬起头来,淡淡问道。

他的语气,冷淡至极。

苏璃欢心中一阵难受,默默跪下行礼:“民女苏璃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清醒的时候以本来面目见他。

可是霄长乐看上去毫不吃惊。

他斜瞥她一眼,也不叫她起身,只似笑非笑道:“苏卿,好久不见。”

苏卿。

苏卿!

苏璃欢瞬间背上一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慌忙磕头,额头紧贴着地毯,恭声道:“民女假冒兄长,欺君罔上,死一万次亦不足惜。只是此事乃民女一人作为,与兄长及家人无关,求皇上明察。”

又是兄长和家人……

假扮男装是为家人!不敢承认身份是为家人!甘愿受死也是为了家人!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但亲耳听她说出来,依旧如此刺耳。

那他呢?

她又将他置于何地?

霄长乐胸中涌出滔天怒意,他蓦地抬手,将一桌尚未动筷的珍馐尽皆掀翻在地。

碗筷坠地的声音让苏璃欢微微一抖,可是很快,她头又埋得更低了。

此前,她在他面前时,何曾有过这般姿态?

霄长乐冷哼一声,淡淡道:“原是朕消息不通,不知今日乃是苏小姐与沈大人成亲吉日,时辰也不早了,苏小姐还是先行出宫,准备婚礼吧。”

苏璃欢就是再傻,也知他此刻说的是气话。

他是天子,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的耳目?

他分明就早已知晓今日是什么日子,所以才故意选在昨夜将她宣入宫来。

来之前,苏璃欢本来还有些担忧,可是此刻,她倒是放心了。

既然他还在意,那么就说明她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既如此,她便曲意讨好就是了。

于是苏璃欢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看着他,含羞带怯地道:“皇上,与沈公子的婚事,民女也是被逼无奈。民女一直心悦皇上,只是不敢表露自己的身份,故而才一直苦苦压抑。”

她话落,霄长乐薄唇微勾,轻笑道:“哦~是么?”


圣元五年九月十八,立冬前夕。

这一天,整个苏府张灯结彩,府中众人皆在为明日大小姐的婚事做着最后准备。

清苑的丫环下人们都被管家叫去了,为的是就明日婚礼的各种事宜做着最后的嘱咐。

而身为婚礼的主角苏璃欢,倒是落了清闲。

说是清闲,然而她的心情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

她其实是不想嫁人的。

嫁了人,就不如在家中那般自由了。

若是嫁的是自己喜欢的倒也罢了,若是不喜欢,那这此后漫长的一生该多么无聊啊。

纵使那沈公子貌比潘安、才胜李太白,但苏璃欢深知,终究,她是绝无可能爱上他的。

怎么可能会爱上呢?

世间好男儿千千万万,却只得一个霄长乐。

想到霄长乐,苏璃欢忍不住又拿出怀中的玉佩细细摩挲着。

这块玉佩由白玉制成,通体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质。

上面雕刻的是一株兰花,冰叶碧根,淡雅大方。

犹记得,当初霄长乐将这个玉佩赏赐给她时,曾笑言:“苏卿在朕心中,便如同这兰花一般,有君子之姿,有傲视群芳之才。”

那时,她是怎么回应的?

苏璃欢已经记不太清了。

左不过是恭谨地谢恩,然后战战兢兢,只盼着他早些让她退下罢了。

她曾经那么幸福,与他离得那般近。

却也是她自己不知珍惜,逐渐地将他推远。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代价,自苏璃欢代兄赴考那一日起,她就知此后必定要担惊受怕,每日将性命系在腰带上。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付出的代价竟如此之大。

那是她的爱情。

是她也许此生唯一的心之所系。

她就这么缓缓地摩挲着那玉佩,想着以往的一幕幕,忽而哭,忽而笑。

没过多久,外头闹哄哄的声响便扰乱了她的回想。

隐约听见有人在哭,还有人在厉声说话,吵吵嚷嚷的。

苏璃欢皱皱眉,将玉佩小心地收回怀中,而后推门出去。

动静是从清苑外头传来的,她循声前往,没多久,就在苏府的前院看到了闹哄哄的人群。

“爹、娘,”她奔至父母的身边,只见苏大学士满脸忧色,而苏夫人已经在掩帕泣哭,“发生何事了?”

“程儿被抓起来了。”

苏璃欢闻言,脸色一变,急道:“哥哥可是朝廷命官,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来苏府抓人?”

“是东厂的魏公公。”苏学士脸色灰败道。

苏璃欢不由悚然一惊。

东厂,自太祖开朝以来,便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的存在。

抓贪官、惩污吏、查谋反,任何一件事,但凡是东厂插手,那么便是不死不休。

任何一个进了东厂的人,就算侥幸能出来,也是命去了大半,与废人无异了。

这下,苏璃欢总算是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了。

眼见得府中下人一个个人心惶惶,她皱皱眉,跟管家苏康道:“先让大家都散了,让他们都不许背后妄议,各干自己的事去。”

苏康应了一声,忙去安排了。

苏璃欢又喊绣春、兰馨道:“把老爷、夫人扶去书房。”

苏大学士此刻六神无主,自是全听女儿安排。

一时几人到了书房,苏璃欢待苏夫人情绪稍微好些了,才问道:“东厂的人怎么会忽然来抓哥哥?他们可说了是因为何事?”

东厂虽为百官所惧,但是他们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平日做事素来秉公执法,从来不曾滥用职权的,今夜这却是怎么了?

苏学士刚喝了口茶顺气,听完女儿这话,顿时便唉声叹气。

半响,他方道:“魏大人跟我说,有人举报你哥哥与景王谋反一事有关。说是数日前,皇上曾在京中酒楼遇刺,当时刚巧你哥哥也在,怀疑是他报的信。”

苏璃欢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是因为那件事。

那伙人果然是景王的人,难怪最近京中动静那般大。

可是,此事怎么会查到哥哥头上呢?

那一日,明明是她而不是哥哥呀!

而且,若不是霄长乐相救,她都差点死于非命了。

她又怎么可能是景王的人呢?

苏璃欢正凝神想着这中间的关窍,一旁的苏夫人已经紧紧抓着苏大学士的胳膊,哭道:“老爷,你快想个法子呀!”

“我能有什么法子?程儿跟景王从无联系,肯定与此事无关。待到他们查清了,自然就会放了他了。”

“查清?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谁不知道东厂的人最善用刑,只怕还没等到那一天,程儿便要受不住了!”

苏夫人这话让苏璃欢心中一沉。

是啊,哥哥身子那么差,如何能在东厂熬得住?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三人正各自惶然之际,忽而苏康进来道:“老爷,宫里的李公公来了,此刻就在前厅呢,他说倘若想救少爷,那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让小姐即刻随她入宫。”

入宫?

此言让苏学士、苏夫人齐齐面露惊愕。

而苏璃欢,则是恍然。

她明白哥哥这祸事从何而来了。

他知道了。

霄长乐知道她假扮男装的事了。

如此一想,苏璃欢倒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此事是针对她而来,那么,哥哥便有救了。

于是她跟双亲道:“爹、娘,女儿这便回房收拾一下,随李公公入宫。”

苏夫人依旧在哭,但苏学士则稍微清醒些。

他沉声道:“不行,你不能进宫,明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你须得留在府中待嫁。”

“爹,”苏璃欢苦涩一笑,“就让女儿去吧。还有,您把沈府的聘礼退了吧,这亲,怕是成不了了。”



转眼便过了半月。
这些日子,虽然萧逸寒没有大张旗鼓地追查行刺之事,但是朝中众臣及京中百姓皆嗅到了紧张的气氛。
先是朝中几位大臣接连被下狱问斩,接着,又是先帝的六皇子,如今的景王被一道圣旨软禁,这一切无不昭示着近日又发生了大事。
一时满堂朝臣人人皆自危,那些贪腐滥权的自是不提,便是那些素来为官清正的,亦是谨小慎微,每日上朝、递奏折时皆格外小心,唯恐引火烧身。
这一日,早朝刚毕,谢欺程正随着同僚往翰林院行去,半途却被一个小太监叫住了。
“谢大人留步,皇上有请。”
谢欺程闻言,步子微顿,拱手道:“下官这便去,劳烦公公带路了。”
又跟几位同僚打了招呼,这才跟着那小太监往御书房行去。
穿过重重宫阙,踏着光滑平坦的宫砖,转眼便抵达了御书房。
小太监依旧是停在殿外,让谢欺程自行推门进去。
殿内寂寂,不闻人声。
只见萧逸寒正坐于案前执笔画着什么,一直伺候的近侍李茂全都不见踪影。
“臣谢欺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谢皇上。”
谢欺程起了身,便站在原地垂手屏息,等着接下来的问话。
数日前,妹妹谢竹烟跟他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哥哥,昨日我不小心在皇上面前暴露了身份,露出了女子的面貌。但是他那时正高烧,我又哄骗他说是在梦中。这几日皇上可能会召见你,你可要当心。”
想到即将出嫁的妹妹,他的唇微抿。
为了妹妹,为了谢府,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镇定,绝不可慌张。
“谢卿,”看着低头垂首的人,萧逸寒的语气温和又亲密,他停下手中的朱毫,唤他道:“朕刚刚作了一幅丹青,你且来瞧瞧。”
“是。”
谢欺程忙走至案前,垂眸朝铺于其上的宣纸上看去。
一瞥之下,虽则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仍旧暗暗一惊。
只见洁白的宣纸上,一人身着绯色官服,傲然挺立,朱唇含笑,纤腰款款,仪态风流。
乍一眼看,这人跟他的五官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只是,谢欺程心中雪亮,这画上的人,是他的妹妹谢竹烟。
她的笑柔美嫣然,与他的浅笑初一看十分神似,但是细看又各有不同。
心中虽明了,但是面上谢欺程却躬身赞道:“皇上丹青之术已化臻境,臣今日有幸大开眼界。”
闻言,萧逸寒笑了。
这人今日是怎么了,这般客套?
他于是扬眉,含笑道:“朕让谢卿看的可不是画技,而是画中人。谢卿可看出了朕画的是谁?”
“这……”谢欺程微微沉吟,而后方道:“皇上此言可难倒微臣了。这画中之人的五官与臣略有神似,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仔细一看,这画中人唇粉如樱,腰细如柳,似乎是个女子。而微臣,却是男子。”
总算是将准备多日的话说了出来,谢欺程一时心中忐忑,这般犯上,也不知自己的下场如何?
果然,他话方落,萧逸寒便面露不豫之色,方才还含笑的眸子,蓦地便冷了下来。
“哦?谢卿是说……自己是个男子?”
“皇上,”谢欺程紧张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躬身道:“臣不明白皇上何意,但臣的确是个男子。若皇上不信,可唤公公进来给臣就地检查。”
他那紧张的模样,他那惧怕的神态,还有他的声音,他的喉结……一瞬间,又让萧逸寒恍惚了。
难道,那晚真的只是他的一个梦?
可是,如果是梦,又怎会那般真实呢?
真实到他甚至在回宫后在自己背上看到了指甲的掐痕。
想到此,萧逸寒又再次坚定了起来。
他蓦地从椅上站起,走至谢欺程身前,淡淡道:“不必了,朕亲自检查。”
他不想让任何人触碰他的身体,即便是已经绝了子孙根的太监。
话毕,他伸出手,按上谢欺程的胸口。
只按了一下,萧逸寒脸色已然变了。
面前的人胸膛平坦、坚硬,分明是男子的躯体。
这怎么可能呢?
他黑着脸继续手往下探……
一秒后,他烫着般飞快地甩开手。
“滚出去!”他寒着脸,厉声道。
“臣告退。”
谢欺程心中一松,知今日这关算是过了,忙躬身低头退了出去。
刚刚退至门口,便听到内殿传来“呲呲”的响声,似乎是有什么被撕碎了,他脚步滞了一下,瞬间便想到了方才的那幅丹青。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放衙,谢欺程一刻不停地往家中赶。
回了府,他先去了谢竹烟的清苑。
“妹妹,”屏退了下人,谢欺程对谢竹烟道:“皇上今日果然召见我了。”
谢竹烟正在绣一个鸳鸯枕套,这是谢夫人交代的,说是新婚那夜要枕上自己亲手绣的枕套,可保佑将来夫妻二人和美,情浓如鸳鸯。
听见哥哥的话,她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问道:“怎么样了?”
“我故意顺着皇上的话引出我是男子的事,皇上起先不信,”说到这里,谢欺程微微有些尴尬,他堂堂的谢府少爷,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般摸重要部位,不过这已经过去了,何况那时他心中只有紧张,也忘了尴尬,于是继续道:“后来他自己亲自动手检查了,这才信了。”
说完,他摸摸谢竹烟的头,笑道:“这下,你可放宽心了罢?别再多想了,只管安心准备出嫁吧。”
明明是期待的消息,然不知为何,谢竹烟却高兴不起来。
想到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流露出伤心、失望、难过的神色,她就觉得心都揪到了一起。
微微垂睫,掩去眼底的痛楚,谢竹烟浅笑道:“如此便好。时辰不早了,哥哥你去换身衣服,准备用晚膳吧。”
“好,我这便去。你也别绣了,晚上光线不好,仔细伤了眼睛。”谢欺程叮嘱着,这才出去了。
人一走,谢竹烟出了会儿神,过了半响,她慢慢地摊开手,看着自己的食指。
只见原本光洁的指头上,一大滴鲜血正慢慢地沁出来,顺着指尖缓缓滴下,一直滴至那大红的绸布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那代表着喜庆与美好的枕套,鲜红如血,一如那日萧逸寒右腹的伤口,红得直欲刺伤人眼。
看着看着,一滴清泪蓦地从谢竹烟的眸中流了出来。
紧接着,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越流越多。
房内无人,她积攒多日的不舍与难过终于得到了释放。
再也忍不住,她埋下头,大声地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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