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高怀渊萧瑾安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嫡女勾勾手,薄情帝王上钩了高怀渊萧瑾安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香菜折耳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萧瑾安被他捉住手,眼里映着熊熊烈火,一时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在那些真真假假的梦境之后,她对李楼风有种本能的亲近,当下焦急道:“快,小三爷,里面还有人。”李楼风听她用这种语气唤他,心头难以自抑地酸胀发疼。多少年了......他眸色深沉,扳过毫无防备的萧瑾安,倾身吻了上去。萧瑾安缓缓睁大眼,齿关被撬开,血腥味蛮横霸道地长驱直入,将她的一池春水搅乱,险些站不住。她被李楼风堵在墙边,爱而不得的思念在这一刻被汲取,烈焰作场,生死作赋。大火将昔日的华宫烧得噼啪作响,风声呼啸,燎过许多往事。眼角的泪滑下,她的手抓在他肩上,由开始地推拒,到后来将他拽向自己。“小三爷,我是不是答应过你......唔......”她甚至来不及问个清楚,就被李楼风重新覆上...
《重生嫡女勾勾手,薄情帝王上钩了高怀渊萧瑾安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萧瑾安被他捉住手,眼里映着熊熊烈火,一时没注意他说了什么。
在那些真真假假的梦境之后,她对李楼风有种本能的亲近,当下焦急道:“快,小三爷,里面还有人。”
李楼风听她用这种语气唤他,心头难以自抑地酸胀发疼。
多少年了......
他眸色深沉,扳过毫无防备的萧瑾安,倾身吻了上去。
萧瑾安缓缓睁大眼,齿关被撬开,血腥味蛮横霸道地长驱直入,将她的一池春水搅乱,险些站不住。
她被李楼风堵在墙边,爱而不得的思念在这一刻被汲取,烈焰作场,生死作赋。
大火将昔日的华宫烧得噼啪作响,风声呼啸,燎过许多往事。
眼角的泪滑下,她的手抓在他肩上,由开始地推拒,到后来将他拽向自己。
“小三爷,我是不是答应过你......唔......”
她甚至来不及问个清楚,就被李楼风重新覆上、辗转、深入......
萧瑾安能感受到自己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痛快感。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烈焰中有个人影,像极了帝王时的高怀渊。
没等她看个清楚,风一吹,那人影便了无影踪,留下一地冲天的大火,和一对隔世重逢的少年人。
那一世的孽情,就这么结束了吧。
高怀渊,我不想再恨你了。
萧瑾安眼睫上布满了小水珠,叹息般轻轻阖上眼,投入到这一场不合时宜、又暌违多年的相认。
好在李楼风也没彻底被冲昏了头,他气息不稳地松开她,在她额上印了一吻。
随即揽着人跃上墙头,消失在离宫前。
身上的热气被夜风吹散,但心跳声不绝于耳,一时分不清是谁的。
她清了清嗓,在他耳边问:“我们去哪?”
我们。
李楼风心满意足地勾唇道:“带你回家,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萧瑾安将他抱得更紧,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李楼风面色严肃地停下,改抱为背,耳垂红得滴血。
她埋在他背上笑得发抖。
然而没等出宫,他就把人带到一处偏僻的角楼。
“这是之前用来瞭望用的,后来用作巡逻时歇脚的地方,不占什么地方,所以一直没被拆掉。”
他刚解释完,走在前面的萧瑾安转过身来正要说些什么,他直接上前一步揽过人再次倾身。
“那这儿唔......”
萧瑾安被他抱高,一路走一路辗转,她伸手拆掉他的发髻,用手臂挡开猴急的家伙,看他情难自禁微张着唇,一脸迷乱。
像只馋急了的野猫。
她一手挡着他不让他进,一边又微微低头,勾得他引颈来够,又不给吃个实在。
钓得他心痒难耐。
余光里有一张案台,他潋滟一笑,将人抱放到案台上,手扶在她后颈处,总算吃了个实在。
萧瑾安连换气的时间都几乎没有,很快就恼了,拇指摁着他喉结上,将自己解救了出来。
她借着洒进来的月光看清眼前人,被他长发披散、眼冒绿光的模样气笑了。
“怎么,还喂不饱了?”她在他下巴挠了挠,逗弄他的痴态。
李楼风又要偏头凑上来,被她一句话钉在原地。
“我的家人如今在哪里?”
他浑身沸腾的血顷刻凉了个干净,眼角眉梢的春情消退,甚至漫上了几分苍白。
萧瑾安见他这幅模样,心下也慌了:“他们、他们怎么了,你告诉我!”
细细想来,郑礼当时欲引开她,随口说的那句“送你入宫的李家小三爷”,倒不是空穴来风。
“你当初为什么要送我入宫?”
李楼风两手撑在她身边,垂着头,更像是把自己困住了。
她敛眸沉思,李楼风从她记忆回笼前,对她的好就不似作假,那么他送她入宫,能是为了什么?
有什么是非入宫不可的呢?
避难。
这两个字乍一浮现,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就翻了上来,揪住李楼风的衣领,目眦欲裂:“你告诉我,他们去哪了?”
“求求你......”
“他们不在了。”
萧瑾安松开拽着他的手,面色空白。
好半晌,她问:“为什么?”
“有人以倒卖皇粮为由,将你父母告上大殿......”李楼风攥住她的手腕,“瑾禾还在,虽然下落不明,但我保证,我一定会找到她!”
萧瑾安楠楠着重复他的话:“瑾禾还在......”
她那粉团子妹妹,尚在人世。
“当年事发太快,你被毒箭伤了身,救治不及险些没救回来......我本想将你和瑾禾一道送走,但你那个状况,根本没法长途跋涉。”
李楼风紧紧抓着她,仿佛一松开,她就会离他而去。
“所以在你好转些后,我将你的名换成字,送入宫中暂避风头。”
所以萧泉死了,世间只余萧瑾安。
“为何......我想不起来了。”
李楼风把五指插入她指缝间,将人扣在手中,才凑近一步轻声道:“当时那箭伤在你肩头,毒素蔓延到你体内,你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瑾安觉得讽刺,命运跟她开了何其残忍的玩笑。
上一世,她尽是半点不知,甚至一点痕迹也没查到。
她想问是不是你擦去了痕迹,让我困在深宫,无从下手?是不是你自作聪明,对我隐瞒?
然而她开不了口。
这一世的李楼风,对她坦诚至此......
“你给我点时间,”李楼风看不清她的表情,把头埋在她肩上,闷闷道:“瑾安,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把瑾禾找到。”
“是谁?”
半晌后,她嘶声开口:“是谁?害了我的家人?”
“我爹娘不可能倒卖皇粮......再怎么无奸不商,命还是要的,”她忆起梦中的爹娘,鼻头发酸:“我爹娘那般人物,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我......”
李楼风喉头发涩,怎么也吐不出那句真话。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我还在查。”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萧瑾安心如刀绞,对这样孤家寡人的自己,对这般患得患失的李楼风。
她的手指插入他墨色如瀑的发间,偏头吻在他眼角,哽咽道:“李楼风......”
“我只有你了啊。”
西北边境,镇北王府。
一名影卫伸出手臂接住信鸽,将消息取下,匆匆赶往镇北王房中。
他甫一推门,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影卫走到倚窗而立的王爷面前,将手中消息双手捧上。
今天是个阴天,房中不曾点灯,男人披散着头发,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隐在阴影中。
“王爷,皇后她......”
影卫自年少跟着他,听他从众人口中的小世子、小三爷、李楼风,渐渐变成了如今孑孑而立的镇北王。
那么热闹的李家,那么生动的世子,那么相爱的两人......全都烟消云散了。
李楼风嗓音嘶哑,打断他:“追风,他说,只要我死,就放过她。”
追风双眼睁大,一时不顾主仆之礼上前拽住他:“王爷不可!我这就着人安排,打进宫中将皇后救出,皇家薄情寡义,大不了我们......”
他不冷不热地笑了笑,“你倒是比我像王爷多了。”
追风铿然跪地,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王爷!”
李楼风伸手捻了捻窗外早已干枯的梅枝,明知此地养不活,他非要栽种两株,好睹物思人。
可那人遭逢大劫后,全然不记得他,他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臣子。
追风听到他悠悠地叹了口气,似苦似甜:“追风,我们的刀,快不过他一句话。”
“有缘无分,我没能陪着她。”
“至少,不能再让她因我而疼。”
......
萧瑾安醒来时,望着帐顶的莲花发了许久的呆。
身上清凉的痛意随着意识渐渐回笼,她才举起手张开五指,又缓缓攥住。
“我没死啊。”
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床头的小柜上放了一碗尚且温热的汤药,她没顾得上喝,而是撑起强弩之末的身体,四处查看。
她被关了起来。
门被上锁自不必说,就连窗户也从外封死。
她讥讽一笑,一把将药碗拂落在地。
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敢这么干。善人恶人都让他一人做了,怎么,拿她寻开心吗?
她后退两步,扶住发晕的头。
不知高怀渊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总归她是不想死的。
除了一开始气急打落的汤药,她将房中早已摆放好的药膳细嚼慢咽地吃了,重新回到床上,盖好被褥陷入昏睡。
她有无论何时都能把自己照顾好的本事。
也正因此,她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走到如今。
既然他要玩,她也跑不掉,不如养精蓄锐,才好看他究竟发的什么疯。
及至夜中,在她半梦半醒之际,似乎有人从身后拢过她。
她“嘶”了一声,被身上的鞭伤疼得清醒几分,身后的人便放轻了动作,把头抵在她后心处。
“再给我点时间,瑾安......”
她实在无力应对他的疯言疯语,在痛意过去后又陷入昏睡。
如此反复了几天。
萧瑾安身上的伤开始结痂,她手臂发痒,长出新肉的过程无比煎熬,她连茶壶都拎不住,砰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天晚上,高怀渊没有再等她睡着后登堂入室,而是踏着一地的雪光而来,目光沉沉地打开了那把锁。
萧瑾安心灰意懒地靠在床头,与他目光相撞,很快又错开,视若无睹。
这似乎激怒了高怀渊,他疾步上前,两手撑在萧瑾安身边,神色癫狂。
“怎么?你舍不得了?”
“朕让人射杀了他,你心疼了?”
相比起高怀渊的浓眉深目昳丽容貌,她更像一副山水画。
眉是远山眉,目是秋水潭,就连恼怒不解,也只是轻轻蹙眉,像不谙世事的神女,是曾拯救他的神祇。
他曾经爱惨了她的每副模样。
可现在她居然为了那个人皱眉,他就这么重要,那朕算什么?
他不知自己双目赤红,一只手已掐上她的脖颈,只有掌中不断起伏的气管,能证明她还在自己掌心!
“你是我的,谁敢觊觎,我就杀谁!”
萧瑾安不明所以,涨红着脸不断拍打着他的手,她知道他有癔症,可向来没在她跟前发作过,这是头一次。
而她已经不知道他是病发,还是想借此再杀她一次。
有什么必要,虐杀她就这么能愉悦他吗?
高怀渊猛然俯身,在她耳边低低地问:“你说,朕一让人传出你认罪伏诛的消息,镇北王就失了方寸。”
“朕以你相挟,他就乖乖就擒,暴死家中。”
“你们在朕的眼皮底下,做了好多年的苦命鸳鸯啊。”
萧瑾安逐渐混沌的目光霎时清醒,镇北王李楼风,救过自己不下三回,后来请命北上,便再无回京之时。
她几乎要想不起他的样貌了。
纵然再莫名其妙,萧瑾安也在电光火石间拼凑出了来龙去脉。
怪不得,怪不得容晴那般拙劣的手段,他也顺水推舟地应了,怪不得他非要她认罪不可,怪不得......
怪不得他要折磨她至此。
这个节骨眼了,她都佩服自己还有满心的酸涩,从眼眶鼻头满溢出来。
原来他早就猜疑,那么些年的琴瑟和鸣,他都是装的啊。
他居然是装的。
他是抱着什么心情看着自己为他尽心尽力,看着自己为他怀上龙儿,又小产留疾的呢?
等等......
她突然疯了般开始抠挖他的手,不管不顾地把自己倾向他,目眦欲裂:“高怀渊!”
“高怀渊,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
“你告诉我......它是不是......是不是你害死的?”
她激动的情绪反倒安抚了震怒的天子,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疑惑她怎么会问如此没必要的问题。
“那几日我琐事缠身,李楼风进宫请北,他走后,你便怀上了。”
他阴沉地笑了笑:“他答应我,终生不复入京。怎么,你还想怀着他的孩子,再生出来,日日睹子思父吗?”
“啪!”
一声将落,她提掌又是两耳光。
“啪啪!”
萧瑾安再也承受不住,又狠狠地赏了他几巴掌。
高怀渊不怒反笑,甚至把脸凑近,“别气坏了,今日是我们的团圆日,随你高兴。”
丧子之痛,和幕后黑手的动机一并压下,将她的脊梁骨险些压断。
她自认良善,手上再怎么沾血,也都是不轨之人先动的手,她出于自保和保护,才不得已杀之后快。
失去了那个孩子后,她甚至认为是自己沾了太多杀孽,才招致的下场。
“哈......没想到......哈哈哈......”
她笑得凄厉,任高怀渊将她揽入怀中,仍止不住这悲凉笑意。
笑得脸颊发酸,眼眶发涩,她还是想笑。
“高哈哈高怀渊......哈哈哈我......哈哈,我恨死你了哈哈哈......”
高怀渊终于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从自己心心念念的失而复得里抬起头来,看到她笑得满脸是泪,替她轻轻拂去。
“睡吧,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恢复原样了。”
他自以为安排妥当,等明日一早,他就要容晴下狱,不仅后宫干净了,还要容晴把他的瑾安受的那些罪,一一试过,别以为他不知道她买通了狱中人。
等明天一早,瑾安还是他的瑾安,哪怕千里之外,也不会再有谁惦记着他的东西。
无论瑾安怎么想,她都是一国之后,他们生同寝死同穴,一个野种算什么?
将来他们还有会很多孩子,他的皇后,他的皇子,所有和萧瑾安有关的东西,都少不了他高怀渊的痕迹。
他太振奋,振奋到一时失察,令萧瑾安从他的怀中挣脱,赤足跑向门外。
翌日,离宫的大火和异国公主的传说在口耳相传中,使皇帝忆起了当年。
年事已高的皇帝久违地想起了那不管不问的五皇子,随口问了一句。
“回禀皇上,昨夜离宫的火势实在太大,等将火扑灭后再去,只有......只有一句烧焦的尸体,与五皇子的身形相符......”
他越说声音越小,带着几分试探的心虚。
皇帝神色莫测,看不出死了儿子有什么特殊的心情,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因何走水。
跪在下座的太监彻底战战兢兢起来,列举了几种可能性,反正给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饶有兴趣地“嗯”了一声。
“左右都是不明白,看来朕总有一日,也要不明不白地长眠不醒了。”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底下很快稀稀拉拉跪了一片,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上前一步,将看守离宫以及巡防的人都降了罪,血染宫阶,杀一儆百。
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到高怀渊。
宫中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存在过,和他的母亲一样,是一道早该被抹除的痕迹。
与此同时,二皇子身边多了一个白面幕僚,姓许名留。
这许留长得实在是中规中矩,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整张脸乏味得令人转头就忘。
除了那身量确实优于常人,周身也总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比起原地踏步的大皇子,二皇子最近可谓是开了窍般突飞猛进,不仅在军政上建言献策,深得皇帝青眼,在手头的漕运修建上也下足了功夫,沿途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最终也通过各种方式,传到了皇帝耳中。
太子之位空悬,其余的皇子死的死,远放的远放,放眼整个朝中,也只有从不出错的大皇子和出其不意的二皇子,有能力一争高下。
二皇子靠坐榻上,一手把玩着珠串,一手看着宫中递来的消息,眼角眉梢都挂着得意。
“好啊,太好了!”二皇子放声朗笑,将手中的信笺放在烛间点燃,眼角是许留默然而立的身影。
“五......”
刚开口一个字,许留就抬起那双不温不火的眼睛,把他凉凉地看了一遍。
若按以往,他定要教这人明白他们之间为何是云泥之别,但他现在明白了,这人可是个宝贝啊。
他不介意给......许留,一点放肆的态度。
来日方长嘛。
二皇子抬起手往下压了压,以示稍安勿躁,接着便从善如流道:“许留,你想要什么,现在你可以提条件了。”
许留表情寡淡地笑了笑,负手而立,“不急,待您夺得大宝,自然能给草民更多好条件。”
适当的野心让人安心,许留深谙这个道理。
果然,二皇子不怒反笑,隔空点了点他:“你啊,真是藏拙多年,聪明透顶!”
许留恭敬地躬了躬身,掩住眼里的讽刺和寒芒。
......
今年的秋老虎格外温顺,没人遭什么罪,一阵风似的就过去了。
半夜里一场雨将秋意浸透,萧瑾安捧着衣盘,蜷了蜷发凉的指尖。
她和浣衣局的几个宫女,一同去孟妃宫中送衣服。
送的自然不是孟妃的衣服,金尊玉贵的人,连衣服都落不到他们这些下贱之人的手里,送的是孟妃宫中宫女们的衣服。
往日都是派人来取,但今日瞿嬷嬷要她们走一趟,没人敢说个不字。
萧瑾安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自作自受。
李楼风再三表明要将她接出宫,金屋藏娇也好,另觅身份也罢,总之,他不要她再受这份苦。
这一次,他的决心似乎比任何一次都要坚决。
萧瑾安隐约记得,前世他也提过要将她送出宫,去谋一个不必心惊胆战的营生。
那时他说得含蓄,她只当他是一时心善,没把自己的未来交在一份来路不明的善意里。
如今她自然不会怀疑他的心意,只是她总觉得......
李楼风有事瞒着她。
当年萧家遭逢大变,家破人亡不得安生,他将她送入宫中,保全了她一条半死的命。
但这其中有一点说不通。
她是罪民之女,为何入了宫便能避人耳目,苟且偷生?
兴许是下手之人疏忽大意,将宫墙之内理所应当地忘记了。
那么,如此理所应当地忘记,背后的逻辑实则是绝对的掌控。
谁会时时刻刻警惕自己家中呢?
灯下黑。
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就在这金砖碧瓦之中。
她要自己去找答案。
萧瑾安眉眼低垂,捧着衣服被出来引路的宫女带往寝宫。
孟妃宫中的布局是宫中独一份的好。
一弯回廊把碧院,小桥流水望阁楼,拱门内外两重天......后来这里被改成萧瑾安的庆安宫,沿用之前的布局,将南北打通。
夏日里穿堂风卷啸而过,她捧着从冰缸中捞出来的西瓜,光着脚靠在廊柱下,昏昏欲睡,嘴角还有西瓜的香甜汁水。
那人每每遇上她打盹的时候,都会绕道而行从她身后过来,一只大掌捂住她的眼睛,凑到她的嘴角舔掉西瓜的甜气。
“发什么呆呢,别到处乱瞟!”身边的宫女用手肘杵了杵她,越过她碎步跟上。
萧瑾安甩了甩头,把那个靠在廊下的两个人影从自己脑中甩掉。
前世已尽,遑论......
他已经不在了。
这个世界不会再有帝王高怀渊了,有的只是一个不曾相识的五皇子。
她似乎怎么也驱不散眼里的大雾,索性趁人不注意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揩了两下。
按理说送完衣服,她们此行的目的已就达成。
就在她们要退出寝宫之时,孟妃懒着身子逶迤而来。
“问孟妃娘娘安——”
孟妃侧身靠在美人榻上,从一旁的果盘里捻了一颗葡萄,那葡萄在她新染的蔻丹上滚了一圈,咕噜噜地滚到了萧瑾安膝盖跟前。
“孟妃娘娘赏赐你的,还不快谢恩?”
孟妃身边的人厉声质问,孟妃撑着头不动声色,打算看萧瑾安如何应对。
萧瑾安盯着那颗浑圆的葡萄,晶莹剔透。能选到贵人案上的瓜果,都是万里挑一的好东西。
她双手伏地,叩了一叩。
然后她将这颗葡萄捧在手心,膝行而上,将之端放在孟妃案头。
那宫女又要呵斥,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强行压了下去——
“孟妃娘娘何其尊贵,就算是娘娘丢弃之物,也不是奴婢这等人能染指的。”
孟妃一挑眉头,望向她的视线中多了几分深意。
她可是听说这小宫女不是个好拿捏的主,连郑礼都在她手上栽了跟头。
怎么到她跟前,反倒卖起乖来了?
李楼风大脑和表情一样空白,半晌才挤出一句:“什么?”
萧瑾安越想越觉得可行,将他拉到一处墙根下,娓娓道来。
“小三爷,奴婢虽然现在只是一名浣衣婢子,但浣衣局四通八达,是个笼络消息的好去处。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奴婢以你为靠山,你以奴婢为耳目,来日,奴婢必有重谢。”
李楼风越往后听,神色越冷。
萧瑾安本该见好就收,可她想赌一把,赌救她多次的世子爷对她有慈悲。
莫不是她赌错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僵持。
过了一会儿,萧瑾安忍不住道:“奴婢现在确实是比掐死的蚂蚁大点,但......”
李楼风收起脸上的冷然,拂开碎了一地的玻璃心,温言打断她道:“其一,你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婢。”
“其二,你自然可将我当做你在宫中的依仗,我愿意护着你。”
这回换萧瑾安表情空白,一时找不到嘴。
眼前这个人似乎很喜欢她这种呆呆的反应,含笑看着她,神色却没有一点亵玩和居高临下的嘲讽。
这个人,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愿意做自己的依仗,愿意护着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萧瑾安两世为人,见惯了世道人心,明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就连她与高怀渊的开始,也不过是因为她能施与一碗粥。
这个人,图什么呢?
如此想着,也就如此问了。
“为什么?”
李楼风闭了闭眼,不再看她,远处金砖碧瓦浸在煦光和风中,与他们相遇那日是那么相像。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我生来,就注定是要遇见你的。
他仰头长吟一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歪头笑道:“因为......我俊朗无双,德才兼备啊!”
萧瑾安在很认真地等他回答,可这个答案显然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哑然失笑,无奈奉承道:“是,小三爷绝世无双,才高八斗,德行横世。”
阳光照不到的暗处里,一双眼睛将他们嬉笑打闹的场景一一纳入眼中,很快便消失在那处,似皇城的阴风,悄无声息。
李楼风敛眉朝那一角望去,心头莫名漫上些不安。
另一边,流华宫中。
一名女子坐在梳妆镜前,面前放了十来个匣子,皆是各种发簪。金的玉的,各种京中时兴的款式,名匠独制,应有尽有。
她一一捻起比在发间,不断询问宫女哪个更好看,娇目中满含期待。
能留在她身边的宫女,都是从成批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自然精明得紧,一句夸过一句:“公主天生丽质,略施薄粉已是国色天香,到时盛装出席小世子的加官宴,什么簪子,都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定将那小世子迷得神魂颠倒。”
最后一句哄得她心花怒放,撇撇嘴,随意挑了一柄珠钗递给身后的宫女,“楼风哥哥才不会神魂颠倒呢,他只会笑我晃了他的眼睛!”
哼,不识风情的臭男人!
宫女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知道这位公主只要沉到和小世子在一起的幻想之中,对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就不会喊打喊杀了。
月霞公主是孟妃所出,随着孟妃愈发得势,本就受宠的月霞更是要星星不能给月亮,凡是落在她眼里的,拿不到手誓不罢休。
自打十二岁的李楼风在国子监弯弓搭箭,轻而易举赢了一众专司骑射的皇子公子,月霞眼中就只有那个舒朗挺阔的背影,追到如今已是第七年了。
她不是没去跟父皇母妃闹过,恨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非李楼风不嫁,不然她就老死宫中!
可帝王自有打算,顾不上她的小情小爱。
她也看不懂朝中局势,不明白为何自己都是公主了,何其尊贵,竟然连喜欢的人都抢不到!
孟妃有时看着张牙舞爪的女儿,愁眉不展,不知她的不谙世事何时才有尽头。
正因为你是个公主,所以不能嫁给李家世子啊,傻孩子。
月霞终于把满脑袋的珠钗搞定了,起身着人更衣,她要做宴会上唯一的艳色!
正当她兴致勃勃之时,自小陪她长大的宫女敛秋快步走来,在她耳边喃喃絮语。
月霞的脸色也越发难看,听到最后竟是一把扯掉发簪,狠狠掷在铺满寝宫的地毯上,目露凶光。
她笑起来有几分女儿家的娇憨,发起脾气来更像孟妃,藏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阴狠。
“她还没死?”
敛秋摇摇头,“在浣衣局做事呢,听说今天郑礼还在她手上栽了。”
“贱人!贱人!”月霞气得来回乱窜,所有的宫女齐齐跪下,面如死灰。
“居然敢背着本公主攀上楼风哥哥,敢在我眼皮底下抢我的东西,贱人!”
她娇目一转:“从哪来的消息?”
敛秋低眉顺眼道:“是一个小太监递来的,瞧着像是哪个寒酸宫里的下人,定不敢拿这种事欺瞒。”
月霞呼出一口气,不再计较谁传的消息,满心满眼皆是气愤。
反正宫中无人不知她月霞痴恋李楼风,有关李楼风的消息,隔三差五便有人传来,也得些赏银。
她苦恋多年,李楼风不是躲她就是防她,每每有些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偏要叫个小厮跟在身后,说怕公主毁了他的清誉。
月霞又气他严防死守,又喜他这份与众不同的习气。
和那些锦绣堆里养出来的草包都不一样,她月霞要嫁,便要嫁这样的英杰!
谁知半路杀出个没名没姓的贱人,抢去了李楼风的所有目光。
她怎么能不恨?
“敛秋,”月霞攥紧手心,脸上的愠色沉下去,看上去平静了不少,“你去把郑礼叫来。”
敛秋应声离去,给梳头宫女芳云递了个眼色。
二人皆是孟妃打小养在月霞身边,对月霞的性子了如指掌,看起来冷静的公主,其实是毫无章法逮谁弄谁的二愣子。
如今前朝局势不好,后宫也跟着噤若寒蝉,虽然只是一个浣衣局的婢子,但李三世子一再搭救,恐怕不好随意处置。
待敛秋走后,芳云也寻了个空子,前往孟妃宫中。
托李楼风的福,今日的浣衣局格外风平浪静。
张璐把挽起的袖子放下,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总觉得今天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少了郑礼的聒噪!
萧瑾安权当没听见,连盆带衣服一同抱起,小臂上还有一道道鞭痕,是在她重生前给郑礼交的“学费”。
赵嘉见她起身离开,碎步跑去扯了扯张璐,耳语道:“今天郑公公喊走了萧瑾安,可是回来以后,就剩郑公公自己,他带了人匆匆出去,结果现在回来的就只有萧瑾安一个。”
张璐平日有些呆呆的,此刻更是摸不着头脑。
赵嘉“啧”了一声:“总之,以后我们别惹萧瑾安,她怕是不简单。”
“哦,我也不想惹她,就惦记着宁公公哪个月十五能来选拔,我也换个地方,受不了这罪了。”
几个浣衣的宫女闻言凑过来,和她们讨论着上个月十五,从浣衣局被选进其他宫中的宫女的现状。
赵嘉的视线时不时仍往另一边投去。
张璐顺着她复杂的目光看去,是萧瑾安被夕阳映照、纤瘦得有几分病态的背影。
不止张璐和赵嘉,浣衣局上到掌侍王嬷嬷,下到洒扫的宫女,都在她身后投去目光各异的打量。
今日的衣服还是王嬷嬷减免过的,不然天黑之前根本不可能洗完。
萧瑾安盯着自己瘦长而怪异的影子,微微张开五指,影子里的手指扭曲地延长,好像随便一够,就能抓住些什么。
她掌过六宫凤印,明白权力是何等诱人,就连一个小小的浣衣局,也不得不在她那点模棱两可的关系里收起爪牙,人模人样起来。
而她在这些打量和揣测中,只需要我行我素,就能满足他们对她背后之人的想象。
多么简单明了的道理,上一世,她用了一身旧疾才明白。
......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枝繁叶茂,时值仲夏。
沧浪学堂的后院有一颗大榕树,足有四人合抱那么粗。
午休时分,大多数学长都回家补眠去了,院中只剩下两人,一立......一倒立。
“无穷......无穷什么来着......”
少年腿弯挂在枝干上,倒吊得脑袋充血,嘴里还在来回念叨着那两句,却怎么也背不下去了。
他索性不背了,一口气叹得荡气回肠,把抄手背靠榕树、闭目养神的少年叹得睁开了眼。
这少年眉目清浅,在一众还没长开的猴崽子里面清秀得太过出挑,常常被先生拿来和顽皮捣蛋的李楼风作对比。
“你看看人家萧泉,多稳重,多自知,这方是才貌双全!”
萧泉,字瑾安,只不过她的字没几个人知道。
每每被夸,萧瑾安本就挺直的肩背会更加板正,还有那微微扬起的下巴,似乎带上了几分矜傲。
因此大家都说他不把小三爷放在眼里。
李楼风倒无所谓,反正不管把他扔在哪,他一定都是最能折腾的那个。
要不是先生讲苏子时太陶醉,李楼风趁机倒挂横梁被发现,也不会让萧瑾安守着他,非背完《赤壁赋》不可。
“世子爷,我这沧浪堂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今日若背不完,明日我也只好向国公爷告罪,放你离开了。”
“瑾安,你替我守着他,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离开。”
说罢先生拂袖而去,众人嬉笑着和李楼风道别,回家睡午觉去了。
有几个与李楼风关系好的,走过萧瑾安的桌案时还故作不稳,有意无意地撞了几下。
李楼风被簇拥在人群中间,分神望去,萧瑾安仍跪坐在自己的案前收拾学具,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萧瑾安在沧浪堂,除了先生,和谁都不说话。
倒挂的李楼风和浅眠的萧瑾安四目相对,谁先移开目光,谁就落了下风,僵持半晌,李楼风才问:“下一句是什么?”
似是没想到李楼风会和自己说话,她愣了愣,声线清泠,乍一听和变声期的男孩没什么两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唔,”李楼风两手抱在脑后,就这么颠倒地看着她,陈述道:“你是个女孩儿吧,我家大姐女扮男装时,和你有点像。”
萧瑾安神色微怔,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冷静且挟着敌意道:“那又如何,我要学,当学古贤之才,学一堆女德女诫伺候讨好的东西,不如不学,学会了反倒不像个人!”
这是萧瑾安母亲的原话,也正因此,家中决定隐瞒她的女儿身,送她去谷嵩先生的沧浪堂。
李楼风家中不重清规,养得他习性散漫,天生少根筋,比如此时,他完全没觉察到萧瑾安的委屈和愤怒,开口却又恰到好处地安抚。
“唔,我也觉得,好好的学识都被弄得乌烟瘴气。”他边说边点头,想起什么好玩的事,笑得他倒挂着晃了晃身子。
“我家大姐更是恨之入骨,当时来求娶的尚书儿子聘礼里面还带了几本女书,被我家大姐一杆花枪,连着那几本女学一同钉在了尚书府的牌匾上。”
萧瑾安听得瞪大了眼,虽然她也恨之入骨,但毕竟还只是在口头上,没有这么实打实地钉在谁家门口。
李楼风:“我家大姐是不是很厉害?”
萧瑾安:“嗯,不负盛名。”
李楼风:“尚书儿子是不是蠢到家了?”
萧瑾安:“嗯,活该光棍。”
李楼风:“我是不是背完了?”
萧瑾安:“嗯,你......啊?”
李楼风蹬了一脚“相伴多时”的自挂枝,在萧瑾安满是懊恼的神色里翻身落地。
他一时有些头重脚轻,后退两步握住了萧瑾安的肩头。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李楼风迎着她的目光笑了笑,十二岁的少年身量尚未长开,看起来只比她高半个头。
萧瑾安刚想说些什么,尚且年少的李楼风在她面前迅速抽条,五官渐渐变成她熟悉的模样,俯下身来抱住她。
“抱明月而长终,我已经抱到,可以长终了。”
萧瑾安感受着自己的掌心按在他的后颈,那块皮肉的温度远不及她的心脏沸腾。
她听到自己失而复得的泣音:“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忘了我。”
李楼风将她抱得更紧,似乎要揉进血肉才能安心。
“好。”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弃你而去。”
这句珍而重之的余音犹在耳边震荡,萧瑾安一把捂住胸口,满头大汗从梦中醒来。
外面更深露重,连蛩声都消匿于夜。
身边的呼噜声一阵长一阵短,过了许久,泪流满面的萧瑾安才从心悸中缓过来。
那些......是什么?
她抹了一把脸,看着手上的水痕怔然——我与李楼风,原来是那样早的缘分吗?
月光泠泠,她沉在那个太过久远的梦中,没注意窗外有黑影晃过。
萧瑾安收敛心绪,整理思路,在毫无睡意的后半夜里酝酿自己的天明。
黎明破晓时分,她侧头望向微微发亮的窗棂,觉得有些事,还是自己亲手了断,才能安心。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