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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杀罪(全4册)小说结局

岳勇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寡居老汉1周末的时候,文丽的母亲文立英从省城学习回来了。文立英是绣林市文体局一名科级干部,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她对女儿从小就要求严格,但女儿的终身大事,却让她这个当娘的头疼不已,这丫头今年都27岁了,还没有找到男朋友,干的又是人人敬而远之的职业刑警,再拖下去,就真有嫁不出去的危险了。这次去省城学习,与她同住一个宾馆房间的,是市交通局宣传科的一名女干部。这个女干部有一个儿子,今年30岁,名牌大学毕业,现在是市委党校一名讲师,因为眼光太高,至今没有找到女朋友。文立英就把自己女儿的情况说了,两个当娘的一拍即合,决定学习结束后,即刻促成孩子们相亲。星期天的早上,文丽正在床上睡觉,文立英推开卧室的门走进来,一把将她拉起。“哎呀,妈,你干什么呀?...

主角:文丽金一田   更新:2025-01-20 14: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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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文丽金一田的其他类型小说《诡杀罪(全4册)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岳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寡居老汉1周末的时候,文丽的母亲文立英从省城学习回来了。文立英是绣林市文体局一名科级干部,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她对女儿从小就要求严格,但女儿的终身大事,却让她这个当娘的头疼不已,这丫头今年都27岁了,还没有找到男朋友,干的又是人人敬而远之的职业刑警,再拖下去,就真有嫁不出去的危险了。这次去省城学习,与她同住一个宾馆房间的,是市交通局宣传科的一名女干部。这个女干部有一个儿子,今年30岁,名牌大学毕业,现在是市委党校一名讲师,因为眼光太高,至今没有找到女朋友。文立英就把自己女儿的情况说了,两个当娘的一拍即合,决定学习结束后,即刻促成孩子们相亲。星期天的早上,文丽正在床上睡觉,文立英推开卧室的门走进来,一把将她拉起。“哎呀,妈,你干什么呀?...

《诡杀罪(全4册)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寡居老汉
1
周末的时候,文丽的母亲文立英从省城学习回来了。
文立英是绣林市文体局一名科级干部,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她对女儿从小就要求严格,但女儿的终身大事,却让她这个当娘的头疼不已,这丫头今年都27岁了,还没有找到男朋友,干的又是人人敬而远之的职业刑警,再拖下去,就真有嫁不出去的危险了。
这次去省城学习,与她同住一个宾馆房间的,是市交通局宣传科的一名女干部。这个女干部有一个儿子,今年30岁,名牌大学毕业,现在是市委党校一名讲师,因为眼光太高,至今没有找到女朋友。文立英就把自己女儿的情况说了,两个当娘的一拍即合,决定学习结束后,即刻促成孩子们相亲。
星期天的早上,文丽正在床上睡觉,文立英推开卧室的门走进来,一把将她拉起。
“哎呀,妈,你干什么呀?”文丽睡意正浓,眼也没睁,不耐烦地说,“我好不容易摊上个不用加班的周末,你让我睡个懒觉行不行?”
“不行,赶紧起床,跟我出去。”
“这一大清早的,去哪儿呀?”
“我请人给你介绍了一个男朋友,名牌大学毕业,现在是市委党校的高级讲师,母亲在交通局上班,父亲是处级干部,根正苗红,前途无量。人家也忙得很,平时要上班,业余时间要进修,好不容易才约了今天在望江楼喝早茶,顺便跟你见个面。”文立英火急火燎,远比女儿还要兴奋和紧张,从文丽的衣柜里挑来挑去,最后挑出一条白色绣花连衣裙,“嗯,你的牛仔裤就不要穿去了,还是穿这个裙子比较淑女。”
文丽一脸痛苦:“哎呀,老妈,你就饶了我吧,我最讨厌的就是相亲这事。”
“不行,就是因为以前我太惯着你,终身大事一直由着你自己来,结果到现在27岁,还没交到一个正式男朋友。这回怎么着我也要替你作了这个主。”
“哎哟,”文丽忽然倒在床上,两手捂着肚子,嘴里一边倒吸凉气,一边直叫唤,“哎哟,哎哟!”
“怎么了?”
“肚子疼。”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就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疼起来了。”
文立英忽然醒悟过来,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别跟我装了!”
“老妈,我真是肚子疼,只怕连床也下不了。”文丽捂着肚子在床上打起滚来。
文立英一屁股坐在床边:“今天就是爬,你也得爬去给我把这个亲相了!”
文丽见这招不灵,只得苦着脸,老老实实爬起床,拿起连衣裙正要往身上套,忽然手机响了,一看,是同事李鸣打来的。
李鸣在电话里说:“丽姐,今天早上,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城关路一居民楼内发生命案,秦探长家离案发现场不太远,他已经先赶过去了。他说这个案子可能跟何庆国命案有关联,叫我开车接你一起过去。我马上就到你家楼下了。”
“好的,我马上下楼。”文丽从床上一跃而起,拿起警服就往身上套。
文立英问:“什么情况?”
文丽边穿鞋子边说:“有案子,我得出现场了。”
“你不是说肚子疼吗?”
文丽笑了,走进洗手间擦了把脸:“现在已经不疼了。”
“那相亲的事,怎么办?我都已经跟人家约好了,你看,要不我再跟他约个时间,小伙子我见过,人还是不错的……”当娘的一遇上这种事,就变得叨唠起来。
文丽忽然想起了金一田,还有他那枚没有送出的求爱戒指,心中一暖。“妈,您就别瞎折腾,你女儿已经有男朋友了。”开门跨出去的时候,她说。
“真的?他是谁,在哪儿工作?什么时候带回家给妈妈看看……”文立英顿觉精神一振,可是追出门时,已经不见了女儿的身影,只是听到楼梯间里传来一阵噔噔噔地下楼声。
“唉,这丫头,就是不省心!”当妈的只有摇头叹息。
文丽跑下楼,李鸣开着单位的警车,已经在楼下等着。
她跳上车问:“到底什么情况?怎么会跟何庆国的案子有关联?”
李鸣发动车子,警车在宽阔的街道上高速行驶着。
“今天早上,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说是城关路一栋居民楼里,发生了命案。接警后,最先赶到现场的,是城南派出所胡所长。胡所去看了,死者是个老头,耳朵后面,还有下巴下面,都有被人抓伤的新鲜爪痕。胡所知道何庆国的案子,一下就联想起来了,立即打电话向市局汇报。市局很重视,马上命令咱们重案二组出警。秦探长就住在城关路,离案发现场不太远,他自己已经先赶过去了。”
案发现场在城关路179号。
这是一栋七层高的居民楼,一梯三户,一共住着二十来户人家。命案发生在403房。死者名叫杨如诚,今年63岁,系绣林市农资公司退休职工。杨如诚有四个孩子,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叫杨晖,在绣林大道租了个门面开水果店,老婆儿子女儿一家四口都住在水果店里。
今天早上,杨晖起床开档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有一个未接来电,一看,是昨天晚上8点左右,他父亲用家里的座机打来的。昨晚生意很忙,估计是当时自己没有听见手机响,晚上洗澡睡觉前,也没有看手机,所以直到今天早上才看到未接来电。他把电话回拨过去,却显示忙音。他以为父亲在打电话,等了一会,再拨,仍旧忙音。杨如诚的妻子十多年前就已病逝,如今老头子一个人独居。杨晖打了四五次电话,都是忙音,就觉得有点奇怪。刚好他骑摩托车到城南市场进货,要经过城关路,就顺道去看看父亲。
到了父亲家门口,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出来开门。他从门缝里瞄一眼,看见客厅的地板上好像躺着一个人,知道出事了,急忙把大门锁撬开,可是大门里边装了防盗插销,仍旧开不了门,只好从对门邻居家借来斧头,把大门劈开。进去一看,杨如诚倒在地上,已经死了。于是立即打110报警。
文丽和李鸣赶到的时候,秦汉川和法医曹超都已经在现场了,还有一个身形矮胖的警察,正带着几个人在忙碌着。文丽认得这胖子,就是城南派出所所长老胡。
文丽向师父打过招呼,就去看现场。
死者杨如诚虽然已经头发花白,但身体看上去还算健硕,此时正穿着睡衣,斜躺在沙发边的地板上,双手捂着胸口,身体蜷缩,面色乌青,头朝着茶几方向,茶几上放着电话座机,听筒垂悬在地。再仔细一看,其两边耳根及下巴下面,明显有被人抓伤的爪痕,但这爪痕与何庆国身上的爪痕又有所不同,看上去抓得更深,更凌乱。
法医老曹上前检查过后,说:“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也就是3月27日晚间6点至9点之间。”
秦汉川问:“死因呢?”
“初步估计是中毒身亡,但具体情况,必须要等到尸检之后才能弄明白。”
“能看出与何庆国的案子有关联吗?”
老曹又上前仔细看了死者身上的爪痕,摇摇头说:“从力度上看,与抓伤何庆国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但在尸检报告出来之前,我不敢下任何结论,以免误导你们的侦查方向。”他对法医中心上次在何庆国尸检工作中出现失误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越发变得谨慎小心起来。
秦汉川把死者的儿子杨晖叫到一边,问:“听说昨天晚上,你父亲曾给你打过电话?”
杨晖眼圈发红,点点头说:“是的。”他掏出手机翻看一下,“他是昨天晚上8点28分,用家里座机给我打的电话。但是我没有接到,直到今天早上,才看到未接电话。回拨过来的时候,一直忙音。”他回头看了一下茶几上的电话,话筒一直垂吊在那里,想必是父亲昨晚毒发之时,想给他打电话求救,电话响了很久,他却没有接听,最终错过抢救时机,导致父亲毒发身亡,父亲临死前,连电话也来不及挂上。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父亲出事的?”
“今天早上7点左右吧,我到这边水果批发市场进货,顺道过来看一下,谁知却……”杨晖说到这里,声音竟有点哽咽。
秦汉川看看房间大门,那是一扇老旧的实木门,安装门锁的位置已经被斧头劈出一个大洞。他走过去看了看:“这门装的是普通球形锁啊。”
杨晖说:“是的。当时是锁上的,我没有钥匙,开不了门,所以就撬了锁。”
“这种锁,人站在外面关门的时候,也可以按下后面的按钮,把门锁上,是吧?”
“是的。不过我爸在大门后面加装了一个防盗插销,这个必须要在屋里才能插上。所以我虽然撬了锁,也开不了门,最后只好找对门邻居借来一把斧头,才把门劈开。”
秦汉川四下里看看,这是一个两房一厅的套间,面积不大,阳台和窗户都安装了防盗网,如果大门从里面锁上的话,屋里就是一个相对密闭的“密室”了。
“你进来后,屋里除了你父亲,还有其他人吗?”他问。
“屋里当时没有其他人。我借斧头的时候,对门邻居也过来一起帮忙,我俩进屋后,他一直待在客厅,我到各个房间转了一下,如果屋里躲了别人,应该没有可能从我们面前溜出去。”
秦汉川话锋一转,忽然盯着他问:“你和你父亲,关系怎样?”
杨晖愣了一下,舔舔干裂的嘴唇说:“一般般吧,不算好,但也没什么大的矛盾吧。”好像怕秦汉川怀疑什么,他又补充说,“我父亲每月有一点退休金,养老基本不用我们负责,所以他对我们来说,也不算是多重的负担。”
“你上面还有三个姐姐?”
“是的,她们都嫁到外地去了,一年也难回来看老头子一次。”杨晖说这话时,脸上明显带有不满的神情。
“你的水果店在哪里?”
“在绣林大道中段,就在绣林小学旁边,离这里挺远。”
秦汉川看看他:“你平时多久来看你父亲一次?”
“有事就过来,如果没有什么事,几个月来一次吧。”
秦汉川心想,那你还有什么资格批评你姐姐不常回家看望父亲呢。“昨天晚上,从6点到9点这段时间,你一直在自己的水果店里,是吧?”他换了个话题,问。
“是啊,我一直忙到晚上10点才收档。”
这时痕检员来报告,说因为死者临死前刚刚洗过澡,所以在他身上爪痕周围,找不到抓伤他的人的指纹,房间里也没有提取到可疑的脚印及其他痕迹。
秦汉川又把那个借斧头给杨晖的邻居叫到外面阳台,仔细询问了一番。
邻居今年42岁,是一名商场保安员,住在杨如诚对面。据他反映,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在昨天晚上7点半左右。当时自己下班回家,正要掏出钥匙开门,就看见杨如诚打开大门,提着一袋垃圾朝楼下走去。当时两人还相互打了招呼。
秦汉川问:“你当时注意到他下巴处有爪痕吗?”
“当时应该是没有爪痕的。因为这么明显的痕迹,只要一照面,就肯定能看见。如果有的话,我一眼就看见了。但当时确实没有。”
邻居还说,他们一般把垃圾扔到楼下路边一个垃圾桶旁,晚上会有环卫工人来收。昨晚杨如诚扔完垃圾回来时,大概是晚上8点左右,因为他听见杨如诚回来时的咳嗽声和开门声,是在中央台的焦点访谈刚刚结束不久。他几乎天天都看焦点访谈,知道这个节目首播结束的时间,一般是在晚上7点55分左右。
“晚上7点半出去扔垃圾,8点钟才回来,”秦汉川不由皱起了眉头,“下楼扔个垃圾要半个小时吗?”
邻居说:“杨老头每次扔完垃圾,都要顺便去附近散一下步。”
“他一般去什么地方散步?”
“就在放垃圾的地方不远,街对面有一幢烂尾楼,旁边有一条当初盖楼时泥头车轧出的小土路,杨老头闲来无事,在路边种了一些花草,所以经常去那里浇浇水,捉捉虫,散散步什么的,有时也在那里打打太极,锻炼一下身体。”
邻居还说,昨晚8点杨老头回家之后,再没有听到其出门的声音,也没有发现有谁来敲门找他。晚上也没有听到他家传出什么奇怪的响动。
秦汉川点点头,从阳台踱进客厅,看见杨晖坐在沙发上正给自己的三个姐姐打电话,他忽然想到什么,等杨晖打完电话后问:“你父亲,平时有什么爱好,或者说是消遣,来打发时间?”
“爱好?”杨晖一脸茫然,“印象中,老头子好像没什么爱好,就是常常一个人对着电视发呆。”
“杨老头平时喜欢到晃晃馆玩个麻将,打点小牌。”邻居从后面走过来,告诉秦汉川。“晃晃馆”是绣林人对麻将馆的别称,是由一种晃晃麻将游戏演义而来。
秦汉川看了杨晖一眼,仿佛在说,看你这儿子当的,还不如人家邻居了解你爸。

周一早上,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秦汉川都要把重案二组六名组员召集到一起,开个短会,总结上周工作,顺便布置本周工作任务。
可是今天这个周会,秦汉川却开得有点狼狈。
他刚把文丽、李鸣等几名组员叫到一起,想总结一下上周何庆国和朱政的案子,忽然腹中坠痛,咕噜咕噜直响,他赶紧捂着肚子跑进厕所。结果这一个短会开下来,他老人家居然上了三趟厕所。
文丽见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虚汗,不由担心地问:“师父,是不是生病了?”
秦汉川笑笑说:“没事,拉肚子而已。”
文丽赶紧从自己抽屉里拿了两片泻痢停给他,又倒了一杯温开水送到他手里。
秦汉川吃了药,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忽然跳起来,又往厕所跑去。
等他回来,文丽说:“师父,要不我陪你去看看医生吧!”
秦汉川摆手说:“谢了,你忙你的,估计是我这肚子跟我闹脾气了,等忙完手里的活,我下班回家的时候,顺道去医院瞧瞧。”
下午的时候,秦汉川没有来上班。文丽隐隐有些担心,给师父打了个电话,秦汉川在电话里呵呵直笑:“拉肚子,小事情,我正在医院检查,你别担心。”
傍晚下班,文丽收到金一田发来的短信,说是要请她吃饭。文丽回复说自己今晚有事,去不了。她其实是放心不下师父,想趁着下班有点时间,去他家里看看。
秦汉川住在城南城关路一幢筒子楼里。筒子楼是以前公安系统分给职工的福利房,已有二十多年楼龄。当时公安局的机关大楼就在城关路。后来公安局搬到了城东开发新区,在建宁大道旁边新建了一幢十分气派的办公大楼。建宁大道与东方大道、绣林大道并称为绣林市三条城区主干道,那里交通便利,办公条件自然要比城关路这边的老公安局好得多。原来跟秦汉川一起住在筒子楼的同事,基本上都已经买了商品房,搬出了筒子楼,只剩下两三户还住在这里。
文丽在水果店买了些水果,提在手里,沿着筒子楼黑暗逼仄的楼梯爬上四楼,看见秦汉川家里亮着灯,知道师父已经回来了,就上前敲了敲门。
秦汉川在屋里问:“哪位啊?”
文丽说:“师父,是我,文丽。”
等了一会,门开了,秦汉川穿着背心,趿着拖鞋,手里拿着毛巾正在擦头发上的水珠。看样子刚刚洗完澡。
秦汉川办案的时候,一丝不苟,雷厉风行,可是生活中,却是一个十分随和,不拘小节之人。他穿着一条齐膝的休闲短裤,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把文丽让进屋里。
文丽将水果放在桌子上,一转身,脚下踢到了一只空矿泉水瓶子,一阵噼叭乱响。
秦汉川有点不好意思:“最近一直在忙案子,屋里也没时间收拾,有时没工夫烧开水,就在楼下便利店里拎了几瓶矿泉水上来应应急。”
文丽看看屋里,到处灰蒙蒙的,茶几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书和杂志,鞋架上摆着好几双脏鞋子,桌子底下还放着两个空饭盒。典型的单身汉家庭啊!文丽不由心里一阵发酸。
她坐下后问:“师父,你今天去看医生,医生怎么说?”其实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敢说出来。
秦汉川轻松一笑:“医生说是肠胃炎,估计是吃坏肚子了。吊了两瓶生理盐水,现在已经没事了。”
文丽“哦”了一声,说:“这就好。”
秦汉川伸手给她倒茶时,她看到了他被白色背心遮盖的左边肩膀,肩膀上有一个醒目的伤疤。
她不由心头一跳。
她刚参加工作的那一年,有一次在大山里追捕一名抢劫杀人犯,那时的文丽年轻气盛,发现犯罪嫌疑人后,冲上前一个扫蹚腿,就把那小子放倒在地。正准备给他上铐子的时候,冷不防那小子突然掏出一把仿六四手枪,对着她猛然扣动了扳机。
“文丽,小心!”带队的秦汉川飞身扑上,一把推开文丽,这时枪响了,子弹射进了他左边肩膀。文丽当场就吓傻了。秦汉川一脚踢飞犯罪嫌疑人的手枪,麻利地给他戴上手铐,还不忘回头安慰她说:“没事,只是打中了肩膀,不是致命伤!”
这个伤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经过这件事后,文丽就觉得自己这条命是师父给的,因此也对师父有了一种特别亲近的感觉。
毕竟家里来了客人,秦汉川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茶几上的书籍和杂志。把摞好的书和杂志搬到书桌上时,不小心碰倒了书桌上的一个相框。他急忙把相框扶起,用手掌擦擦上面的灰尘,重新摆好。
相框里嵌着的,是一张合影。照片上的秦汉川,身着休闲装,半蹲在公园的台阶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从后面趴在他肩头,两人脸贴着脸,对着镜头开心地笑着。
照片上的女孩儿,名叫秦颖,是秦汉川的女儿。
秦汉川是五年前离婚的。
他前妻名叫姬萍萍,是绣林三中一名数学老师。因为工作关系,秦汉川平时很少顾家,有时去外地办案,一两个月都回不了家门,家里大小事务,都落在姬萍萍一人身上。姬萍萍生女儿的时候,他正在外地追捕一名连环命案的犯罪嫌疑人,等他办完案子回到家,女儿已经满月了。正是因为坐月子的时候没有人好好照顾,姬萍萍从那时起就落下病根,一遇阴雨天就手脚麻痹,浑身疼痛,身体也越来越差。她对这个不称职的丈夫,自然颇多怨言,连女儿平时也不愿意跟他亲近。
后来在一次大学同学的聚会上,姬萍萍遇见了自己大学时代的恋人欧阳昭。念大学时,欧阳昭曾跟姬萍萍热恋过,大学毕业后两人各奔东西,欧阳昭回了湖南农村老家,姬萍萍则回到家乡绣林市当了一名教师,两人从此失去联系。想不到时隔二十年后,两人又在同学聚会上见面了。欧阳昭大学毕业回到老家,找不到工作,只好重新去学了一门汽车修理技术,并且在家乡县城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店。经过十几年打拼,再见姬萍萍时,他已经是身家几千万的绣林丰田4S店老板。
已经丧偶多年的欧阳昭,对这位昔日恋人展开了疯狂地追求,长年得不到丈夫照顾,身心俱疲的姬萍萍,从他身上得到了丈夫不曾给过自己的关爱与慰藉,很快就与他旧情复燃。当她把一纸离婚协议书递到丈夫面前时,秦汉川才知道自己的婚姻已经无可挽回。虽然他心有不舍,却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自己不能以爱她的名义阻止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只好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当时只有13岁的女儿秦颖,选择了跟母亲一起生活。
毕竟血浓于水,亲情是无法割断的,秦颖随母亲搬去跟继父同住之后,跟生父秦汉川之间的关系,反倒变得亲近起来,平时隔三差五地给父亲打电话,周末的时候,只要秦汉川有空,她就跑到这个家里来陪父亲。
有一次,市里举行中学生作文比赛,秦颖写了一篇题为《我的老爸是警察》的作文参赛。她在作文中用饱含深情的笔墨,写了父亲有一次在外地执勤过程中受伤,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一直住在单位宿舍,直到伤情好转才若无其事回家的故事,感动了所有评委,获得了这次作文比赛的特等奖。父女二人应邀参加了颁奖大会。秦汉川身着整齐的制服,在颁奖台上跟颁奖嘉宾握手时,竟然显得有些紧张。秦颖在旁边悄悄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给他打气。女儿在作文中写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次受伤,秦汉川一直以为家人不知情,想不到细心的女儿早就发现了父亲的“秘密”。握住女儿的手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父亲!
秦汉川十分珍惜这迟来的幸福,工作再忙,也要尽量抽出时间,争取每个月都带秦颖出去玩一次。书桌上的这张照片,就是秦颖17岁生日那天,他带女儿外出游玩时拍下的。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竟是女儿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也许是身为教师的缘故,姬萍萍对女儿的学习抓得很紧,成绩稍有退步,便要严厉批评,甚至打电话责问秦颖的班主任。她对女儿在学业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经常跑去跟秦汉川玩耍,也颇有微辞。甚至在进入高三之后,她还一度禁止女儿跟秦汉川见面。这让少女秦颖感到压力山大,唯有悄悄打电话向父亲倾诉。
秦汉川打电话给姬萍萍,提醒她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孩子成绩好,能考个好大学固然重要,但孩子开心快乐,身心健康,也同样重要。姬萍萍在电话里冷冷地回答他,早该你管孩子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秦汉川无言以对。
去年5月,正是高考前夕,因为精神压力太大,秦颖这孩子突然精神失常,离家出走。家里报警,多方寻觅,均无结果。当时秦汉川正在外地办一个大案,等他回来时,秦颖失踪已将近三个月。他发疯般寻找女儿,最后终于在一个桥洞里找到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秦颖,那一刻,已经疯疯癫癫的她,竟连自己的父亲也不认识。
秦颖虽然被寻回,但她的精神已经完全失常,而且在失踪期间染上重病,不久后就在医院病逝。
在女儿的葬礼上,秦汉川生平第一次朝姬萍萍发火了。他怒斥前妻不该对女儿实行高压政策,不该给女儿那么大的压力,如果不是这样,女儿就不会精神失常变成疯子,就不会离家出走,就不会染病而死。姬萍萍泪流满面,瘫坐在女儿坟前,捶胸顿足,万分自责,后悔不已。因为对女儿的死耿耿于怀,秦汉川从此与前妻形同陌路,再不往来。
文丽知道,秦颖的死,对师父打击很大,秦汉川一直生活在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之中,他自己是个警察,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失败的父亲和最没用的警察,甚至还自暴自弃,想要离开警队。多亏文丽细心照顾,他才渐渐从失去女儿的阴影中走出来,恢复了铁面神探的本色。
“屋里太乱了,我得收拾一下,要不然真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了!”秦汉川搓着手,转身去寻扫帚和拖把。
“我来收拾吧。”文丽起身说,“你都拉了一天的肚子,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秦汉川望着屋里满地的杂物,使劲搔着头皮。
“我还没有吃晚饭呢。师父要是真的不好意思,就去楼下超市买点菜回来,等我收拾完屋里,再煮顿饭吃,省得我回家还要做饭。”
秦汉川呵呵直乐:“行!”
他心里知道,文丽是看他吃多了快餐,想给他做一顿热乎饭吃。
晚上7点半的时候,秦汉川坐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看完一场球赛,文丽的晚饭也就做好了。
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再看看满桌子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秦汉川不由感叹道:“想不到我徒弟,不但是个好警察,还是个贤妻良母,那个写小说的家伙要是娶了你,还真是他的运气。”
文丽知道师父还真把金一田当成她的男朋友了,想解释几句,想想,还是算了。
秦汉川拿起筷子,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冰箱里还有半瓶二锅头,你拿出来,咱们师徒喝两盅,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庆祝我徒弟终于有男朋友了啊,而且还是个作家,嗯,不错不错!”
文丽的脸红了:“师父,你说什么呢,好像我没有人要一样。”
“你倒不是没有人要,是你自己眼光太高。今年都已经27岁了,要是再不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就真成超龄剩女了。”
秦汉川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文丽没有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只是低下眉头,默默地吃饭。她心里说,我自己的心思,有时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师父你又怎么会明白呢?
秦汉川的酒量并不大,但因为今晚心情好,所以多喝了两杯。
晚饭后,等文丽收拾完碗筷,却发现师父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想把他扶到床上,却又怕将他惊醒。她知道自从秦颖出事后,秦汉川就患上了失眠症,如果把他惊醒,就很难再入睡。
她只好从卧室拿出一条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然后打开电视,一边百无聊赖地调着台,一边等师父睡醒。
看了一会儿电视,她竟靠在沙发上打起盹来。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秦汉川早已醒了,正站在阳台上抽烟,原本搭在他身上的毛毯,不知何时已经盖在她身上。文丽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温暖!
她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夜里10点多了。她把毛毯叠好,放在沙发上,然后起身,向师父告别。

朱政的死,几乎完全打乱了秦汉川已经拟定的侦查计划,同时也令案情变得更加复杂。
他原本以为,只要找到朱政,所有谜团就会迎刃而解,谁知最后找到的,竟然是朱政已经发臭的尸体。从现场情况来看,朱政当然不会是畏罪自杀,很明显,他是被人杀死的。
那么,是谁杀了他?
如果从利害关系来考虑,朱政的死,自然对姚伊燕最有利,因为姚伊燕想要把毒杀丈夫的全部罪责都推到朱政身上,如果她在撒谎,一旦朱政被警方找到,她的谎言便会被戳穿。朱政一死,死无对证,对她来说,是极其有利。所以她早就策划好一切,在毒杀丈夫之后,又杀死情夫,然后还装模作样地四处打听他的去向。
如果真是这样,姚伊燕这个女人,就未免太可怕了!
“我不同意这个观点。”案情分析会上,文丽大声反驳,“第一,假如何庆国真是死于姚伊燕之手,请问她杀夫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跟年轻帅气的情夫朱政在一起吗?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为了逃脱杀夫罪责,转而向自己深爱的情夫下毒手?请记住,姚伊燕只是个普通女人,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魔王。第二,杀死朱政的匕首,几乎是齐柄刺入其胸口,我很怀疑一个像姚伊燕这样的弱女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我觉得,杀死朱政的,不是姚伊燕,而是另有其人,而且凶手显然是一个男人。”
秦汉川说:“我同意文丽的观点。第一,现在初步推测,杀死朱政的凶手,应该是一个男人;第二,朱政之死,是否一定跟何庆国命案有关,目前还不能下结论,也许他是因为别的原因,被一个与何庆国案毫无关联之人所杀,也说不定。”
文丽问:“那接下来,我们的侦查方向是什么?”
“何庆国的案子,目前还找不到突破口,现在重点要把朱政的死因调查清楚,如果把这个谜团解开,说不定就能给何庆国的案子提供新的线索。”
案情分析会即将结束时,法医中心有消息传过来,根据尸检情况来看,朱政的死亡时间范围缩小到了3月11日晚间到12日凌晨之间。
李鸣看着尸检报告说:“如果朱政12日凌晨之前就已经死亡,为什么他的手机在12日白天还能打通,而13日却显示已经关机?”
秦汉川说:“这个并不矛盾。他的手机一直揣在口袋里,被杀时手机处于开机状态,所以姚伊燕给他发QQ信息时,他仍然QQ在线,给他打电话也能接通,只是没有回复而已。到了13日,手机电池耗尽,自动关机,所以手机再也无法打通。”
秦汉川布置完工作任务,文丽就立即投入到了紧张的侦查工作当中。
她来到看守所,想找姚伊燕了解3月11日下午,她与朱政最后一次约会的情况。
姚伊燕还没有从朱政被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呆滞,一直望着提讯室的小窗发呆。
文丽走近她身边,叫了两遍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姚伊燕说:“3月11日,朱政从时装店离开时,是傍晚7点。”
经过仔细询问,文丽基本掌握了朱政3月11日下午的行踪。
3月11日下午,朱政提前两个小时下班,来到时装店跟姚伊燕幽会。两人幽会完后,朱政离开的时间是晚上7点。
姚伊燕之所以把这个时间点记得如此准确,是因为当时她枕着朱政的胸膛睡着了,醒来之后她看了一下手机,正好是下午7时。她穿衣起床,准备下楼开档。朱政则说有点累,想回出租屋好好睡一觉。他在这个时候骑上自己的摩托车离开。
文丽骑着自己的女装摩托车,把从伊燕时装店到南岳山村之间的这段路,来回走了两遍,经过仔细测算,最后得出结论,骑摩托车走完这段路,一般情况下,大约需要20至30分钟时间。也就是说,朱政大约在当晚7点30左右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经过查看姚伊燕的QQ聊天记录发现,她在11日晚9点10分和9点50分,分别两次给朱政发信息,第一次信息内容是:“亲爱的,你回到家了没有?”第二次内容是:“你到家了没有?你的挎包掉在我这里了,什么时候过来拿呢?”当时朱政的QQ显示在线,但没有回信息。晚上10点,姚伊燕拨打他的手机,手机能够接通,但是无人接听。
姚伊燕说,当时两人正处在热恋之中,这种QQ无回复、手机不接听的情况,以往很少发生。
文丽想,是不是可以确定,在姚伊燕发QQ信息的时候,朱政就已经被杀,所以无法回信息呢?
朱政晚上7点半回到出租屋,并且把摩托车停在了楼梯间,晚上9点10分已经被害。
从晚上7点30分至9点10分,这段时间内,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丽把自己的摩托车停在老赵家的楼下,站在二楼朱政的出租屋门口,一边再次打量着屋里的情形,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
这时正是傍晚时分,西天缀满鲜艳的彩霞,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村前的山底湖湖面如同一匹正在飘动的红色绸缎。
夕阳照进二楼走廊,把文丽孤单的身影拉得老长。她正在头脑里梳理着案情,忽然发现脚下的地板上多了一条影子,抬头一看,原来是隔壁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
文丽想起老赵说过的,朱政的隔壁房间住了一对夫妻,想必就是这女人和她丈夫了。
女人大约四十来岁年纪,衣着很朴素,手里抓着一把没有择完的韭菜,看样子正准备做饭。看见文丽,女人吃了一惊,很警惕地上下打量着她。
文丽冲她点点头,打招呼说:“大嫂,我是警察。”顺手把证件掏出来给她看了。
女人显然已经知道隔壁邻居被杀的事,听说对方是警察,也并不觉得意外。
文丽说:“我是来调查朱政被害的案子的。请问您认识朱政吗?”
女人点头说:“认识啊,左右邻居,哪有不认识的。”
“这个月11号晚上,你见到过他吗?”
女人一脸茫然,摇摇头:“不记得了。”
这也难怪,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冷不丁问她是否记得一个星期前发生的事或见过的人,人家能答得上来才怪。
女人走进自己屋里,正要关门,忽然又把门打开:“我想起来了,11号那天晚上是吧?我见过朱政的。”
文丽不由精神一振:“真的?什么时候,在哪里?”
“我每天下午6点下班,但那天有个同事拉肚子,我帮她顶了一个半小时的班,回到家时,正好是8点。经过隔壁门口时,看见他家的门没有关紧,还留着一条缝隙,我往屋里瞄了一眼,屋里亮着灯,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朱政,另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看不清样貌。”
“当时他们在屋里干什么?”
“在说话吧,那个男人好像急着找朱政解决什么事情,因为我听见他说‘我和我老婆都在楼下等你,事情怎么解决,你看着办吧’。”
“后来呢?”
“我进屋换鞋的时候,听见了隔壁锁门的声音,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你怎么确定是两人一起出去了?你看见了吗?”
“那倒没有。但我听到了朱政关了房门后,掏钥匙锁房门外面的挂锁的声音,如果只是客人出去,朱政当然不用锁外面的挂锁。”
文丽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再次确认:“你能确定当时确实是晚上8点吗?”
女人说:“我从工厂下班是晚上7点半,走回家大约半个小时,回到家里应该是8点左右,不过当时我没有看表确认,估计前后相差不会超过5分钟吧。”
“很感谢您给我们提供线索,这个情况对于我们非常重要。”
文丽将女人反映的情况,详细记录在笔记本上。
女人忽然问:“我当时看到的那个男人,该不会就是杀死朱政的凶手吧?”
文丽说:“这个我们还需要详细调查核实,相信很快就能抓到凶手。”
文丽还想多问几句,女人脸上忽然露出害怕的神情,急匆匆进了屋,“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文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她是害怕假如那个男人就是凶手,知道她向警方提供了线索,可能会来找她的麻烦。
她本来想敲门进去安慰她几句,但一想,还是算了,也许只有尽快抓到凶手,才是让她打消恐惧的最好办法。
下楼后,她敲开一楼老赵家的门,问他11日晚上8点多的时候,是否看见朱政同一个男人出门?
老赵摇头说:“没有看见,为了防盗,我家大门整天都是关着的,外面楼梯间有人上楼下楼,我根本不知道。”
文丽又问了旁边几家村民,都说没有注意到当时的情景。

现在,虽然可以基本确定,被害人何庆国是在案发当晚,9点15分离开小酒馆,至夜里10点回到家,这段时间和这段路程内,被人用毒指甲抓伤,但到底是什么人,具体在什么地点,因为什么动机,将其抓伤,致其中毒,却不得而知,毫无线索。尤其是事发之时,已近深夜,街巷里几乎没有行人,警方找不到目击者,更为这个案子的侦查工作,带来不小的困难。
早上开碰头会的时候,文丽提出了自己新的想法。
“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一起偶发性案子,何庆国从小酒馆出来之后,偶遇路人,因故与之发生争执,最终致对方动手,用毒指甲将其抓伤致死,这个推断很难成立。其一,蛇毒非一般性毒药,不是随便可以弄到的。其二,凶手必须事先将蛇毒涂擦在指尖,这说明对方抓伤何庆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其三,非有深仇大恨,不至下此毒手。所以目前我们在找不到目击证人的情况下,还是要从何庆国的人际关系入手,看看他平时得罪过什么人,生活中是不是有什么对他怀恨至深的仇家。”
昨天负责调查何庆国人际关系的两名刑警说:“我们已经详细走访和调查过他的同事和亲戚、朋友,都说何庆国是一个性格懦弱,老实本分之人,平时几乎没有跟别人红过脸,更不敢与人吵架争斗。当年他被企业买断工龄,别的工人都找厂里大吵大闹,希望能拿到更多的钱,何庆国拿钱最少,却连吭也不敢吭一声。后来他被搞传销的亲戚骗去数万元,也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人家都说,这人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要说他平时得罪过什么人,还真想不出来。”
“世事无绝对,他那么胆小的一个人,逼急了之后,还不是一刀把朱政给杀了?”文丽说,“我个人认为,他一定有这样一个想置其于死地的仇人,只不过此人隐藏得比较深,咱们一时之间,很难将其挖出来。”
秦汉川点头说:“是的,毕竟,假如何庆国因酒后偶与路人发生争执,对方就算将其抓伤,也不可能事先在指甲上涂擦致命的蛇毒。这应该是有预谋的,对方就是想置何庆国于死地。而这个时间段,朱政已经死在树林里,姚伊燕在家里未出门,所以毒杀何庆国的,只可能是第三个人。”
“虽然何庆国跟他老婆关系不怎么好,但毕竟是相处十几年的夫妻,我想最了解他的人,应该还是姚伊燕。”文丽分析道。
秦汉川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这事还得从姚伊燕那里打开缺口?”
“是的,我想再去跟她谈谈。”
秦汉川点头同意,说:“行,这毕竟也是一个侦查方向,你去吧,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自从警方确认何庆国中毒死亡的案子,跟姚伊燕无关之后,她就被从看守所释放出来,回到了自己家里。她儿子何小亮,虽然已经年满14周岁,但因为没有满16周岁,且那场火灾未造成重大损失,他不用负刑事责任,所以也跟他妈妈一起回家了。
文丽找到姚伊燕时,她正在家里做午饭,几个装修工人在忙着粉刷墙壁。
“不管怎么样,日子还得往下过,是吧?”一脸憔悴的她,苦笑着对文丽说。
文丽四下看看,问:“你儿子呢?”
“他今天上学去了。谢谢你们没有把他在家里做的事告诉学校,要不然这孩子在学校也没法待了。”
文丽看了她一眼,说:“你丈夫的案子,目前没有什么大的进展。我们现在只能肯定,他是在离开小酒馆之后,至回家之前,被人用毒指甲抓伤的。他回到家的时候,你真的没有注意到他身上有什么异常吗?”
姚伊燕摇摇头说:“真的没有。他回来的时候,身上酒气很浓,裤子的拉链也敞着,肯定是在街道边小便过。他一到家,我就找他吵架,真的没有注意到他脖子上有没有爪痕。我已经跟你说过,就算我看到了,也只会觉得是以前我跟他吵架时留下的。”
“你再好好想想,你丈夫平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尤其是无意中得罪的人,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姚伊燕仍旧摇头:“我丈夫的生活圈子很小,胆子也小,几乎没有可能会跟别人发生争吵或者争斗,如果真的有这种想要他命的仇人,我肯定会知道。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会有这样一个人。”
“那么,女人呢?”文丽忽然盯着她问,“毕竟用指甲抓人,凶手是女性的可能性比较大。”
姚伊燕一愣:“你是说,我丈夫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我说的女人,不一定是情人之类的,也有可能是跟他有什么纠葛,对他心生恨意的人。”
姚伊燕沉默半晌,还是摇摇头:“这个我想应该也没有,至少我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文丽不禁有些失望,但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她也不好再作逗留,只好给她一张名片说:“多谢了,如果你想到什么,请给我打电话。”
离开青云巷后,文丽打电话给秦汉川,向他汇报完情况,就在街边找了一家小餐馆,叫了一份炒饭,胡乱填饱肚子。
刚吃完饭,手机响了,一看,是金一田打来的。金一田在电话里问:“师姐,上次拜托你的那件事,有消息吗?”
文丽一愣:“上次?什么事?”
“汪小璐,那个失踪少女的事啊。”
文丽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来,忙说:“那个程老太太是在城区公安分局报的警,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他们只是当做一般人口失踪案来处理,目前并没有什么线索。这两天一直在查何庆国的案子,一忙就忘记告诉你了。”
“何庆国的案子?这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
“昨天法医从何庆国尸体上发现了一些新线索,我们才发现先前警方的侦查方向,安全错了。”她把何庆国是死于朱政和姚伊燕之外的第三人之手的情况,简要地说了。
金一田笑道:“原来这案情,跟美剧一样,第一季结束,还有第二季啊。看来我的小说有得写了,再发展下去,就不是短篇小说,只怕是长篇小说了。”
“你就别在这里幸灾乐祸了,”文丽有点烦他,“为了这案子,师父和我们都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金一田说:“你们忙,我也没有闲着啊。关于汪小璐那单案子,我昨天去了一趟江北市,也查到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汪小璐的男朋友,也就是带着她离家出走的那小子,名叫周四春,今年20岁。他其实是咱们绣林市人,但经常乘船过江到对岸的江北市瞎混。这小子喜欢泡网吧,是在QQ上认识汪小璐的,聊着聊着就谈起了恋爱。乖乖女爱上了小混混,还真不是只有电视剧里才有的桥段。我托人查过长江渡口的监控视频,这小子确实带着汪小璐来到了绣林市,坐船过江的时间,是这个月11号早上,那天正好是汪小璐的生日。”
“这小子还真会挑时间,居然就是何庆国案发那日。”
“我去了那小子在江北市经常光顾的一家网吧,从监控视频里截取了一张他的脸部照片,这都不是重点,我要说的重点是,这小子右边脖颈处,有一个非常特别的文身,看上去,有点像某个黑社会团伙的标志。”
“你怀疑这个周四春,跟黑社会团伙有关系?”
“是的。如果这家伙真是黑社会团伙成员,那失踪少女汪小璐的处境,可能就有点危险了。”
“那你把那小子的照片和文身图案发到我手机,我再发回局里请人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师姐真是善解人意,其实我正有此意。”金一田嘻嘻一笑。
不一会儿,他就把周四春的资料和那个文身图案发了过来。
文丽看了一下,那个文身图案确实很特别,一只骷髅,嘴里叼着一枝玫瑰,的确有点像某种标志。她点了几下手机,把资料和图片发到局里,请局里的同事在电脑里帮忙查了一下,结果没什么收获。这个小子没有案底,这个文身图案,也没有进入警方的电脑记录。
文丽把结果告诉金一田,金一田说:“这小子,看来要查到他还真不容易。”
文丽挂了电话,在手机里仔细端详着那个文身图案,忽然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想了一下,忽然记起来了,立即给金一田打电话:“我想起来了,其实咱们见过这个文身图案的。”
“是吗?在什么地方?”
“上次你在公园给我送戒指的时候,不是遇见四个家伙打劫吗?为首的那个家伙被我制服后,我就看见他脖子上有这个标志。”
经她一提醒,金一田也记起来了:“对啊,那家伙临走时好像还留下了名号,说什么‘我骷髅帮的飞天彪日后一定还你这个人情’,难道这个文身,就是什么骷髅帮的标志?”
“完全有可能。那个飞天彪想必不是第一次在那个公园出现,如果去公园管理处问一下,应该能找到一点线索。如果这个文身,真是骷髅帮的标志,那你要找的这个周四春,肯定也是其成员。”
“行,我马上去查。”
文丽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说:“那个飞天彪上次就把你揍得够呛,你再去找他,也只有挨揍的分。算了,这会儿我正好是下班时间,还是陪你走一趟吧,要是人家飞天彪把你这个名侦探打残了,咱们绣林人民的损失可就大了。”
金一田笑笑说:“好,还是师姐体贴俺。”

第一章
深夜火灾
1
黑夜,像一张巨大的网,缓缓将大地笼罩。
三月的绣林市,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清冷的夜风满大街吹着,服装店里的春装正在热销。
晚上8点多,伊燕时装店里走进来两位顾客,一男一女,女的约莫十七八岁模样,下半身穿着一条蓝色校服裤子,估计是从哪所学校晚自习课堂上翘课的高中生;男的染着黄色头发,戴着一只耳钉,右边脖颈处文着一只骷髅,骷髅嘴里叼着一枝玫瑰,一看就知道是学校老师口中的“社会青年”。
老板娘姚伊燕关掉手机里的QQ聊天页面,从柜台后面站起身笑脸相迎,问:“二位想看什么衣服?”
社会青年把女学生往怀里搂一下:“今天是我女朋友生日,我想挑一件漂亮衣服送给她当生日礼物!”
老板娘笑眯眯地打量着那女孩,转身拿起一件白色长袖连衣裙说:“这条裙子是韩版的,料子比较厚,印花也很漂亮,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甜美中带点小清新,跟她的气质很搭啊。”
社会青年拿过裙子问女孩:“小璐,好看不?”
女孩不说话,有点害羞地点一下头。
“那就买这件吧!我那帮哥们儿今晚给你整了一个生日晚会,你穿着这条裙子去,肯定要把他们的狗眼都给亮瞎啰!”社会青年又问老板娘,“多少钱?”
姚伊燕报了一个价,价格比原定售价高出三分之一。她知道男人在这个时候是最大方的。
社会青年二话不说,掏出钱包付账,把包装好的裙子递给女孩说:“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喜不喜欢?”
女孩说:“喜欢。”一脸情窦初开的幸福模样。
看着这对小情侣牵手离去的背影,姚伊燕不禁有些羡慕起这个小姑娘来。
她把刚收到的几张钞票塞进钱包,打开手机QQ页面,看到一个男人的头像正亮着,显示为手机QQ在线,就点开对话框,写了一行字:“亲爱的,你回到家了没有?”
等了几分钟,不见对方回复,她隐隐有些失落,心里想,男人啊,就这样,床上对你千好万好,提起裤子就把你忘记了。
服装店门口的青云巷,路灯昏暗,冷冷清清早已看不到一个行人。
姚伊燕知道再也不可能等来一位顾客,起身拉下卷帘门,把店子稍作收拾,就往楼上走去。丰腴的身体,把陈旧的木楼梯压迫得吱嘎作响。
这是一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两层小楼,楼下一层开店,二楼住着姚伊燕一家三口。
姚伊燕看见儿子房间的灯亮着,知道儿子小亮还在做作业。
今年14岁的小亮,是一名初中二年级学生。
这孩子学习比较用功,成绩也好,只是有一个毛病,就是不爱出声,整天低着头,像个小老头一样。
姚伊燕的丈夫名叫何庆国,年龄比她整整大了十岁。
当年姚伊燕是个刚从乡下进城的黄花姑娘,之所以嫁给何庆国,最主要的原因是看中他有个铁饭碗。当时何庆国在江南机械厂上班,这可是远近闻名的国有企业。不想结婚几年后,遇上企业改制,何庆国被买断工龄,成了一名下岗工人。后来有个亲戚窜掇他去广东东莞打工,去了才知道亲戚是骗他去搞传销,把他买断工龄拿到手的几万块钱全都骗光,才放他回家。何庆国待业在家吃了两年闲饭,最后在市技工学校食堂找了一份打杂的工作,每天踩着一辆破自行车早出晚归,却也没见挣回几个工资。
姚伊燕脱下高跟鞋,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不停地按着。三天前,一架由马来西亚吉隆坡国际机场飞往北京的MH370号班机,突然与地面失去联系,几乎每个电视台都在滚动播放与之相关的新闻。
她正看着电视,忽然感觉到屁股下边有什么东西硌人,伸手一摸,才发现沙发垫子下面压着一个挎包。她看一眼,知道是朱政留下的。
朱政是她的情人。
何庆国是一个性格沉闷,毫无生活情趣的人,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而且身上还有一股狐臭味。三年前,姚伊燕就跟他分房睡觉了。有时何庆国半夜摸到她床上,她要么一脚把他踹下去,要么就跟他大吵一架。她吵架跟别的女人不同,是既动口也动手,一边骂得唾沫横飞,一边张牙舞爪,尖利的指甲像猫爪一样,不停地往何庆国身上抓,常常把何庆国抓得满脸血印子。
姚伊燕之所以越来越看丈夫不顺眼,越来越厌恶自己的丈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在外面有了一个情人。
姚伊燕白天在自己的服装店里看店,没有生意的时候,就用手机QQ跟别人聊天。两年多前,她在网上认识了朱政。
朱政在市区一家药材销售公司上班,年龄比姚伊燕小六七岁,还没有结婚。两人刚在QQ上接上头,就聊得十分投机,有时朱政发一些荤段子挑逗姚伊燕,姚伊燕非但不生气,反而被逗得格格直笑。后来双方还留下了地址和联系电话。
有一天,姚伊燕正在看店,服装店里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穿着西装,脸皮白净,长得有点像香港明星黎明,十分帅气。姚伊燕上前问他想买什么样的衣服?
“黎明”说:“我有个漂亮姐姐,我想买条裙子送给她,让她高兴高兴!”
姚伊燕问:“你姐姐多大年纪?”
“黎明”放肆地打量着她,笑嘻嘻地说:“她跟你年纪一样大,身材也差不多。你就按你的喜好,帮我挑一件好看的衣服吧。”
姚伊燕就给他挑了一件店里最贵的蕾丝长裙。
“黎明”付了钱,然后拿起包装好的衣服,双手递到她面前说:“小燕子,这是朱政送给你的见面礼。”
“小燕子”是姚伊燕的网名。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黎明”,就是她的QQ好友朱政。
从来没有收到过男人礼物的姚伊燕,感动得差点流下泪来,春情荡漾之下,竟然情不自禁地搂住他的脖子,大胆地献上了一个热吻。
朱政也不含糊,顺势把她按倒在柜台后面的沙发上……
打从这时候开始,两人就从网友,发展成了一对露水鸳鸯。
姚伊燕经常在儿子上学、丈夫上班之后,把朱政约到时装店里来幽会。
时间久了,何庆国虽然是个榆木疙瘩,却也隐隐明白了一些内情,但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怕一旦撕破脸,姚伊燕就会跟他离婚。毕竟他已经45岁,以他现在的条件,想要再找一个老婆只怕有点困难。
姚伊燕摸准了他的脾气,就更加放肆起来,每次和情人幽会之后,反倒先发制人,挑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找丈夫吵架,每回都把丈夫骂得狗血淋头,抓得头破血流,好像做错事的是何庆国一样。
连朱政都有些看不过去,说她在自己面前是一只小绵羊,在何庆国面前却是一只母老虎。
今天下午,何庆国打电话回来,说晚上有个同事请喝酒,他不回家吃晚饭。
何庆国好酒,每次出去喝酒,都要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有次晚上喝醉酒,骑自行车回家,在路上摔折一条胳膊,吊了一个月绷带才恢复过来。从此后,他喝了酒,就再也不敢骑自行车。
姚伊燕立刻给朱政打电话,说自己晚上炒几个好菜,叫他过来吃饭。
儿子小亮一日三餐都在学校吃,晚上也要上完一节晚自习后才回家,所以朱政一来,姚伊燕就拉下时装店的卷帘门,把他迎上二楼,过起了二人世界。
吃完晚饭,两人滚在床上,自然免不了一番缠绵。
事后,姚伊燕把头枕在情人的胸口,不知不觉间,进入了甜蜜梦乡。
她在睡梦中还听到朱政一边轻抚着她的手指,一边赞叹说:“小燕子,你这十个手指头,嫩如葱白,可真好看啊!”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朱政才起床离去。
姚伊燕打开时装店的卷帘门,接着做生意。
晚上8点钟,何小亮背着书包回家。
直到时装店打烊,姚伊燕回到二楼,才发现朱政临走的时候,把挎包给落在她家里了。
“这个家伙,总是丢三落四的!”
她拿起手机,在QQ上问朱政:“你到家了没有?你的挎包掉在我这里了,什么时候过来拿呢?”
等待了十来分钟,朱政并没有给她回信息。
姚伊燕想一下,拨通了他的手机。
“狼爱上羊啊爱得疯狂,谁让他们真爱了一场;狼爱上羊啊并不荒唐,他们说有爱就有方向……”
手机里唱着《狼爱上羊》这首歌,却没有人接电话。
姚伊燕生气地挂了电话。
正在这时,楼下的卷帘门被人扯得哗哗直响,她知道是丈夫回来了。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夜里10点。
何庆国的脚步声有些凌乱。他踩着楼梯走上二楼,刚一进门,满身酒气就熏得姚伊燕直皱眉头。他腰里的皮带也系得松松垮垮,裤子拉链还敞开着,仿佛整条裤子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一样。
姚伊燕知道他一定是酒后尿多,憋不住,提着裤子把尿撒在大路边了,心里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双手叉腰,杏眼圆瞪,怒声道:“你还知道死回家啊?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钟了。”
何庆国打了个酒嗝说:“晚、晚上有个同事请喝酒,我、我把自行车放在学校,不敢骑,晚上回来街上已经没有公共汽车,一路走回来,所以晚了……”
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在屋里四下搜寻着,怀疑的目光就像一把扫帚,把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打扫了一遍。
“家里怎么会有这个?”他的目光落到沙发角落里的那只陌生的男士挎包上,“这是谁的?”
姚伊燕心头一跳,暗叫一声“糟糕”,刚才只顾着生朱政的气,竟忘了将这挎包藏起来。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挎包是今天一位男顾客试衣服时,落在时装店的,我怕他明天会回来取,所以就先收在这里了。”她开始防守反击,“怎么,你是在怀疑你老婆吗?你这个臭没良心的……”双手拍着大腿,就开始伤心地哭起来。
她对付丈夫,有三个绝招:一哭,二骂,三抓。这捶胸顿足地伤心大哭,只是吓唬对方的第一招,为的就是扰乱对方心神,为后面的进攻作准备。
也不知今天何庆国是喝多了,酒壮怂人胆,还是自觉抓住了老婆的把柄,所以有恃无恐,他不但没有被老婆的哭声吓住,反而梗着脖子追问:“真的是顾客落下的吗?如果是顾客买衣服时掉下的,怎么不马上回来取?怎么会让你留着过夜?”
姚伊燕被自己的哭声噎了一下,心想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这个衰人竟然敢跟我顶嘴!她只得使出第二招,挽衣捋袖作河东狮吼:“你这个没用的男人,挣的工资还不够自己打酒喝,一家三口全指望你老婆辛辛苦苦开个小店来养活,你不但不体贴老娘辛苦,反而在这里疑神疑鬼,冷言冷语。这、这日子,老娘没法过了!”
何庆国“哼”了一声,说:“我倒要看看这个挎包到底是谁的!”抢过那个挎包,就要翻看里面的东西。
姚伊燕知道这挎包里放着朱政的身份证和摩托车驾驶证,如果被丈夫看到,那可就是铁证如山了。
“你这个臭没良心的,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为挽回败局,她立即使出第三招,猛然扑上去,一边泪泗横飞,哭骂不休,一边十指箕张,如同鹰爪一样,劈头盖脸朝何庆国抓去。
何庆国想要退避,无奈酒后身虚,脚步踉跄,终究慢了半分,只一瞬间,姚伊燕尖利的爪子落到他身上,立即在他脸上、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何庆国只觉被她抓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痛,伸手往脸上一摸,满手是血,顿时酒意上涌,恶向胆边生,甩开手臂,“叭”的一声,重重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姚伊燕被打得眼冒金星。
不但她愣住了,就连何庆国自己也愣住了。要知道面对妻子的一哭二骂三抓,他可从来只有逆来顺受的分,何曾敢动手反抗过?
姚伊燕缓过神来,破口大骂:“好你个何庆国,居然敢动手打老婆?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张牙舞爪,又发疯般扑向何庆国……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从儿子房间里飞出一本书,正好砸在姚伊燕身上。
何小亮不知何时已站在房门口,脸色涨得通红,恨恨地盯着他们夫妻俩说:“你们吵够没有?是不是要把人吵死了,你们才高兴?”
姚伊燕和何庆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同时愣住。
姚伊燕抹抹眼泪说:“小亮,都是你爸他……”
何小亮根本不耐烦听她多说一句,“哼”一声,转身走进自己房间。
过了半响,忽然从他房间里传出“嗵”的一声响动。
姚伊燕急忙跑进去,屋里窗户大开,房间内已经不见儿子的身影。她奔至窗前,窗户下面正好是隔壁院子的一堵矮墙。
小亮从窗口翻出,踩在矮墙上,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地上。
“小亮,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透透气,等你们吵完我再回来!”
姚伊燕转身下楼,追到楼下,街巷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孩子的影子?
以前她跟丈夫吵架的时候,小亮也曾悄悄跑出去过,不过很快就会回来,毕竟夜深了,孩子能去的地方不多。所以她也不是很担心。
她回到家里,却发现满身酒气的何庆国竟然斜倒在儿子房间门口,已经睡着了。
她心里的无名火又冒了出来,冲上去想要把他踢醒,但犹豫一下,觉得他今天的情况有点反常,想一想,还是算了,有什么事,等他酒醒后再说。
于是就从他身边跨过,走进浴室,洗澡去了。
家里的燃气热水器,还是十几年前买的,早已老旧不堪,打开十几分钟,居然还在喷着半冷不热的凉水。
姚伊燕无奈,只得拿起花洒,胡乱地把身上的沐浴露泡沫冲洗干净,刚穿上胸罩和内裤,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焦臭味。她以为是热水器烧坏了,急忙把煤气阀门拧紧,可是那股焦糊的味道,却越来越浓,越来越呛鼻子。
她把鼻子贴近门缝闻闻,猛然醒悟,这味道,是从浴室外面传进来的。
急忙打开浴室门,一股浓烟夹杂着火星,就迎面扑过来。
她这才发现,小亮的房间着火了,不知道已经烧了多久,火势已经很大,客厅里的沙发和家具都引燃了,整个屋子里浓烟滚滚,火舌乱蹿,很快就要全部烧起来了。
她吓得脸无血色,赶紧趿着拖鞋往楼下逃命。
下到一楼,却发现卷帘门关着,自己身上没带钥匙,回头一看,大火已经封住楼梯,想跑回去拿钥匙已经不可能。好在她平时在一楼时装店柜台里放了一把备用钥匙,急忙翻出来,颤手颤脚地打开卷帘门,急冲冲跑出来。
跑出十几米远,再回头一看,二楼几个窗口都在向外喷着火光。夜已经深了,周围不见一个行人,路灯昏暗的小巷里,被火光映得一片通红。
“着火了,快来人啊,救火啊!”她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过了好一阵,旁边才有两三户人家陆续打开门,走出几个睡眼惺忪的邻居。
男邻居们都用怪怪的眼神盯着她看。
姚伊燕低头往自己身上瞧一眼,这才记起刚才自己跑得太匆忙,身上还只穿着内衣内裤。好在这时,一位好心的女邻居进屋拿了一件长外套给她,她胡乱地套在了身上。
有一家邻居,墙壁跟他们家挨得很近,担心火势蔓延到自己家里,急忙掏出手机,打119报火警。
几分钟后,两辆消防车开进青云巷,几名消防员跳下车,架起两条水枪往二楼拼命注水。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火势被渐渐压下去。
一名消防员问姚伊燕:“屋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姚伊燕这才想起丈夫喝醉酒,还躺在屋里睡觉呢,忙说:“我老公,他、他还在二楼。”
这名消防员问明何庆国大概处在什么位置,向一个同伴招招手,两人戴上防毒面罩,从卷帘门下钻进去,上二楼进行搜索。
不大一会儿,两人就抬着何庆国走下楼梯。
候在一边的120急救车上跑下来一位医生,上前检查一下,摇头说:“没救了,已经死了!”
姚伊燕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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