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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无敌完结版裴越裴戎

上汤豆苗 著

现代都市连载

谷范如此得意也是有原因的。从懂事开始,他便一心钻进武道的修习中,丝毫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待到年纪大些,他便不喜在家待着,一年里倒有大半时间在世间各地游历,于是也认识许多草莽间的英豪。与这些人应酬交际,当然免不了去那等烟花潇洒之地。相较于还是雏儿的裴越,谷范算得上见多识广,虽然还未真的一尝风流滋味,起码不至于像裴越这样失态。不过此时谷蓁亦在座,他无法在这件事借机嘲笑裴越,见二人始终都很别扭,连个话题都找不到,他便对谷蓁身后站着的丫鬟婆子们说道:“你们且去前面候着,我和越哥儿有大事要商量。”一名年纪较大的婆子赔笑道:“四少爷,这恐怕不合适吧?”谷范皱眉道:“有个屁的不合适,连我的话都不听,是不是想吃拳头了?”那人哪里还敢辩解,可怜巴巴地...

主角:裴越裴戎   更新:2025-01-10 18: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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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越裴戎的现代都市小说《庶子无敌完结版裴越裴戎》,由网络作家“上汤豆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谷范如此得意也是有原因的。从懂事开始,他便一心钻进武道的修习中,丝毫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待到年纪大些,他便不喜在家待着,一年里倒有大半时间在世间各地游历,于是也认识许多草莽间的英豪。与这些人应酬交际,当然免不了去那等烟花潇洒之地。相较于还是雏儿的裴越,谷范算得上见多识广,虽然还未真的一尝风流滋味,起码不至于像裴越这样失态。不过此时谷蓁亦在座,他无法在这件事借机嘲笑裴越,见二人始终都很别扭,连个话题都找不到,他便对谷蓁身后站着的丫鬟婆子们说道:“你们且去前面候着,我和越哥儿有大事要商量。”一名年纪较大的婆子赔笑道:“四少爷,这恐怕不合适吧?”谷范皱眉道:“有个屁的不合适,连我的话都不听,是不是想吃拳头了?”那人哪里还敢辩解,可怜巴巴地...

《庶子无敌完结版裴越裴戎》精彩片段


谷范如此得意也是有原因的。

从懂事开始,他便一心钻进武道的修习中,丝毫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待到年纪大些,他便不喜在家待着,一年里倒有大半时间在世间各地游历,于是也认识许多草莽间的英豪。

与这些人应酬交际,当然免不了去那等烟花潇洒之地。相较于还是雏儿的裴越,谷范算得上见多识广,虽然还未真的一尝风流滋味,起码不至于像裴越这样失态。

不过此时谷蓁亦在座,他无法在这件事借机嘲笑裴越,见二人始终都很别扭,连个话题都找不到,他便对谷蓁身后站着的丫鬟婆子们说道:“你们且去前面候着,我和越哥儿有大事要商量。”

一名年纪较大的婆子赔笑道:“四少爷,这恐怕不合适吧?”

谷范皱眉道:“有个屁的不合适,连我的话都不听,是不是想吃拳头了?”

那人哪里还敢辩解,可怜巴巴地带着其他人离开正堂。

得到席先生鼓励后跟进来的桃花一直默默站着,除了刚进来时帮三人上茶外,一个字都没说过,此时忽地对裴越说道:“少爷,就由婢子下去招待这些嫂子和姐姐们吧?”

裴越颔首道:“好,你请她们去前面吃茶。”

所有下人都离去后,堂内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些。

谷蓁轻轻舒了一口气,关切地问道:“裴兄弟,今日遇到麻烦了么?”

之前她虽在车厢里,却也知道有人来庄上闹事,连裴越身边的跟随都被人打伤了,所以才催着谷范前去帮忙。此时裴越安然无恙,她虽知道并无大事,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裴越微笑道:“不瞒谷家姐姐,乃是我那位嫡母的亲侄儿闹上门来,好在谷世兄出现的及时,帮我挡下这次的祸事。”

谷蓁浅笑道:“四哥也很欣赏裴兄弟,他在家中曾夸赞过你,所以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谷范连忙摇头道:“我没有!”

裴越瞟了他一眼,笑道:“谷世兄夸我?怕是对我没一句好话吧。”

谷蓁虽然性子柔善,其实很聪明,看着二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关系还不错。尤其是她这位四哥,往日何其高傲,寻常纨绔压根不放在眼里,连嘲讽的心情都没有。如今他却能和裴越相互嘲讽,可见他内心并非像面上表露的这样。

一念及此,她不禁莞尔道:“裴兄弟或许不知,若我四哥真的在背地里夸你,那才是与你生分了。”

裴越闻言狐疑地望着谷范,看不出来这还是个死傲娇。

谷范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叹道:“小妹,我才是你的亲兄长,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

谷蓁美目流转,略有些俏皮地问道:“方才在府外,四哥不是说待裴兄弟如手足吗?既然这般亲近,又何必分什么里外彼此呢?”

裴越拍手笑道:“谷家姐姐说的极是。”

两人对视一眼,竟隐隐有了一分默契。

谷范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有种自己才是局外人的落寞与孤独。

见他神色古怪,裴越便话锋一转问道:“世兄,方才你说有大事与我商量,究竟何事?”

谷范摸摸后脑勺,随意地说道:“哪有甚么大事,不过是想提醒你一句,尽量不要和那位魏国公走得太近。”

“为何?”

“就算你出府另过,依然是定国子弟,是先定国公的亲孙,跟李子均这种人不一样,跟魏国公走得太近对你没有好处。”

裴越问道:“因为军中派系之争?”

谷范沉声道:“没错。这样说吧,大梁将士忠于天子忠于朝廷,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在军中也有派系之别。开国九公二十七候,同气连枝,百年联姻,虽有不少家族衰落,但仍旧是大梁军中最强大的力量,这些人自然是以定国公府为首。除此之外,便是这百年来因军功封赏爵位的将门,无论是天家的手段,还是人心的自然靠拢,这些人逐渐走在一起,形成军中另一股庞大的势力。”

裴越若有所思道:“这第二股势力如今便是以魏国公为首?”

谷范点头道:“不是他还能是谁?所以其他人可以靠过去,譬如那个秦贤,他家先祖平阳侯亦是开国公侯,不照样对魏国公无比尊崇?可你不行,除非你不要自己的姓氏。”

裴越微笑道:“我明白,所以我今天婉拒了魏国公的邀请。”

谷家兄妹都有些惊讶,显然他们并不知道席先生的真实身份。有这样一个给裴贞做了十多年首席谋士的人在旁悉心教导,裴越知道的内幕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只是裴越也想不到,世事如棋局,变幻莫测,没人能准确预测到哪片云彩会下雨。

堂上的气氛渐趋融洽,前面小厅里也很热闹。

桃花活泼开朗,面对广平侯府这些丫鬟婆子,她应对得落落大方,很容易激起她们的好感,此时已然言笑晏晏,一派宾主尽欢的模样。

这时齐大娘忽地出现在小厅门口,桃花见状先对众人告罪,然后走到门外问道:“大娘,怎么了?”

齐大娘知道裴越对这个小丫头不同,所以从不在她面前拿大,两人的关系很亲近,微笑道:“姑娘,外面来了一个农妇,说是之前那个程庄头的乡下亲戚,老婆子说程庄头不在这里,她却不信,非要见少爷不可。要不你出去和她说一声?”

桃花点头道:“好,我随你去。”

与广平侯府那些人打过招呼之后,桃花和齐大娘来到大门外。

一个布衣钗裙的妇人满脸焦急惊慌地站在阶下。

齐大娘上前说道:“这位嫂子,她是我们少爷的贴身丫鬟,总不会骗你吧?与你说了,程庄头早就不在这里了,他如今在都中呢,偏偏就是不信。”

妇人眼泪涟涟,凄苦地说道:“姑娘,我家表哥真的回都中了?”

桃花走下石阶,来到妇人跟前,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关心道:“这位嫂子,程庄头确实回京都了,你找他可有甚么要紧事?”

妇人怔怔望着桃花的面容,紧接着视线移动又看到这少女挂在胸前的那个雕工粗糙的玉佩,面色微微一变。

桃花继续问道:“嫂子可是不方便进都中寻他?”

妇人强忍着心中的震惊,双手微微颤抖,摇头道:“只是家中有事,想寻我那表哥帮忙,可不想他竟然回了京都。”

桃花见她面色发白,心中不忍,便道:“不若我让庄上的驴车送嫂子去京都?倒也不是很远,应该耽搁不了太久。”

妇人连连摇头道:“这如何使得,罢了,这都是命。多谢姑娘,多谢大娘,我还得早些家去。”

说完转身便走,一刻也没有停留。

桃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出所以然,上石阶的时候注意到自己的玉佩居然从衣服隔层里跑了出来,想来是方才看少爷教训那纨绔的时候太激动了,于是悄悄吐了吐舌头,将玉佩放了回去。

齐大娘见状怜惜地笑道:“姑娘,你去招待客人吧,老婆子去准备午饭。”

“嗯。”桃花应下,进门时忽地扭头看向外面,却已经看不见那个妇人的身影,仿佛对方根本就没出现过。

那妇人便是冷姨,她来到绿柳庄后假借寻亲名义,旁敲侧击从庄户口中得到一些信息,原本打算见一见这个庄子的年轻家主,却不想见到的是那庶子的贴身丫鬟。

然而就是这一见,差点让她生出当场劫走对方的念头!

此时此刻,她脚步仓惶,心中悔恨悲痛喜悦皆有,十四年骨肉分离之苦,若非切身体会又有谁人能懂?

好在上天垂怜,她竟然能够在绝望之后重新见到希望,虽然现在还无法相认,可她确认桃花就是自己当年失踪的女儿。

而且她无比坚信,自己一定能将女儿带回家乡。


裴越回到正堂时,桃花双手撑着下巴坐在廊下的小杌子上,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说道:“少爷,你今天没有午睡呢。”

裴越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微笑道:“现在身体已经大好,不用再每天午睡了,你看我这肌肉是不是越来越强壮了?”

说着举起右臂摆出一个健美先生的造型。

桃花似乎很喜欢他弄乱自己头发的亲昵举动,眼底深处那抹低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明亮又喜悦,伸手在裴越的胳膊上轻轻捏了两下,双眼如弯月一般笑道:“很是,少爷今天将匕首插进那人胳膊里的时候,我还在想你力气真大哩。”

裴越失笑道:“你不害怕?”

桃花耿直地说道:“我才不害怕呢!那些人总是欺负我们,以前我就在想,等少爷长大些一定会将他们打回去,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其实她还想说,少爷的变化太大了,大得让她有些吃惊。

以前两个小人儿在那座国公府里相依为命,虽然被困在一座方寸之间的小院里,但那时候他们只有彼此,所以才会少爷不像少爷丫鬟不像丫鬟,看似没有规矩实则亲密无间。如今随着裴越脱离国公府,他渐渐展现出来的优秀品格也吸引到越来越多的目光。且不说那位只见其字未见其人的沈家姑娘,今日突然出现的谷家小姐便让桃花有种自卑又失落的情绪,往日里活泼开朗的她在谷蓁面前格外守规矩,一步也不肯踏错。

裴越忽地牵住她的手掌,一起走进屋内,微笑道:“也许以后能欺负到我们的人越来越少,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你还有些无聊呢。”

桃花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被裴越握着的右手像是在火上炙烤一般灼热,整个人如同喝醉似的晕乎乎,双颊泛红,明艳动人。

喜悦瞬间将她的心填得满满当当,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少爷没有因为现在处境好了,又认识那些大人物,又被什么军机青睐,交际的也都是沈家姑娘谷家小姐这样的才女,就将自己这个小丫头丢到一旁,真好。

至于少爷说了什么,此时此刻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裴越不动声色地轻叹一声,身旁这丫头才十四岁,居然整天在想这些事情,是不是太早了些?

实际上他早就看出桃花在谷蓁面前的反常,细细一想也就明白是为什么,只是上次在沈淡墨的话题上他提醒过她,所以小丫头也不敢问,然而眼中那抹自卑又怎能瞒得过他?

开解完桃花之后,裴越笑着问道:“今天和谷家那些人相处得怎样?”

桃花脑袋还有些晕,右手还在发烫,闻言轻声答道:“那些人挺好的,很和气,说话也好听。对了,少爷,今天有人来找程庄头。”

裴越微微一怔,问道:“程光?”

桃花点点头,随即将那个妇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程光的亲戚?”听完桃花的述说后,裴越眉头微皱,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

“是的,少爷,有什么问题吗?”桃花见状不解地问道。

裴越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你去后面取一百两银票来。”

桃花应了一声,快步朝后院走去。

还没等她回来,八个少年便来到主宅,为首的正是邓载和王勇。

望着王勇被纱布包裹的半张脸,裴越起身说道:“正要过去看你,脸上的伤可还严重?”

王勇眼眶泛红,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便十分激动地对裴越跪下磕头,颤声道:“少爷,小的……”

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

裴越没好气道:“跪什么?起来!而且我早就和你们说过,平时没人的时候不用自称小的,我从来没把你们当奴才看,你们又何必如此?”

然而平时最规矩的王勇却不肯起来。

邓载在旁解释道:“少爷,王勇脸上的伤不打紧。那位谷公子给的伤药极好,郎中看了后也说没伤到骨头,用药也及时对症,虽然日后免不得留下疤痕,却不会有什么隐患。王勇听说少爷为他做的事情后,一定要来给少爷磕头谢恩,我们知道少爷今日有客人,原想劝他改天再来,但怎么都劝不住。”

裴越闻言轻叹一声,看着身体微微发抖的王勇,语气也温和许多:“起来吧,你既然替我做事,我无论如何也会护着你。”

王勇擦了擦眼中的泪水,鼓足勇气说道:“少爷,小的……我没什么能为,人也有些笨,但恩义二字从不敢忘。求少爷收我为小厮,从今往后一定尽心尽力为少爷办事,若有半分不规矩,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邓载等人对视一眼,眼中尽皆坚定之色,一起跪在王勇身旁,朗声道:“愿为少爷效死!”

取来银票的桃花刚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很快便醒悟过来发生何事,看向裴越的目光里是藏不住的自豪与骄傲。

裴越这次没有再推脱什么,他看着八个神色坚毅的少年,郑重地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我不在意什么小厮之类的名分,可若你们打算这辈子跟着我做事,那就容不得任何敷衍之举。将来离开这座庄子去外面闯荡,你们或许要面对很多危险,到那时可没有你们后悔的机会,明白吗?”

少年们齐声道:“我等不会后悔,求少爷收留!”

裴越满意地点头道:“好,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都起来。”

少年们面带喜色地站起来,王勇更是笑着流泪,看起来模样有点滑稽。

裴越冲桃花招招手,从她手中接过那一百两银票,对王勇说道:“这些银子你拿去,这段时间好好养伤,等伤好了之后再来帮我做事。”

既然已经确定上下从属的名分,王勇便没有推辞,接过银票后恭敬地道:“少爷,我这点小伤不要紧,现在就可以做事。”

裴越摇头笑道:“让你养伤就好好养着,别废话。”

王勇挺直腰杆大声道:“是!”

裴越又对邓载说道:“你带着他们先统计好今天究竟有多少庄户跟着我去了田地,然后拿二百两银子按户分下去,如何分你自己决定。我以前说过,只要听我的话用心做事就会有赏赐,这次他们表现得还不错,李家那小子送来的银子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邓载正色道:“是,少爷。”

裴越沉声道:“明天早上你过来一趟,帮我去京都送封信,再去太平钱庄将银票兑成散银,另外还有一件事,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是,我记下了。”邓载不骄不躁地说道。

裴越颔首,然后对旁边的戚闵说道:“今天早上混乱的时候,有几个庄户逃了,你把他们找出来,告诉他们,我不允许身边的人临阵脱逃,可以不来,来了就不许退。让他们自己去领二十杖,再有下次,我这里留不得他们。”

戚闵挠挠头,为难道:“少爷,为何这种得罪人的事都是我去办?”

邓载目光冰冷地瞪了他一眼。

裴越笑着摆摆手,说道:“谁让你脑子最灵活,不让你办让谁去办?”

戚闵显然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当即便收起那些多余的心思,躬身道:“少爷,我明白了。”

“行了,你们都下去做事吧。”

裴越吩咐道,待少年们离去后,他静静地望着门外的悠悠斜阳,目光稍显凝重。


绿柳庄主宅正堂,一名身穿青色细布葛衣的少年站在门槛边,身体挺直,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右手举过头顶,贴着头皮用指甲在墙上划了一道。

旁边一个丫鬟穿着蓝纱夏布单衫,头上梳着双丫髻,原本有些发黄的头发渐渐变得乌黑光亮。

外面中庭里是炽热的阳光,蛁蟟藏在梧桐树繁茂的枝叶中,叫声洪亮又悦耳。

桃花看着少年划下的那道痕迹,惊喜地喊道:“少爷,你长高啦!”

裴越看着那道痕迹,下方几公分处还有一道痕迹,那是他来绿柳庄没多久时划下的。

三个月的时间里,他的身高大概长了八厘米,如今目测是一米五出头的样子。这个长高的速度很快,除了桃花和齐大娘尽心尽力地帮他准备吃食之外,席先生所传授的练气法门也功不可没,几乎每天晚上他在睡觉时都能感受到骨头发痒的奇特滋味。

虽然身高的增长还需要时间,但有些方面裴越已经和正常人无异。

譬如他的脸色,不再像几个月前那样瘦削发白,如今看起来愈发俊逸不凡,已经有了几分尘世俊少年的风采。他的身体也比较健康,虽然还谈不上强壮如牛,但已经摆脱了那种大风都能吹走的体型。

与外表的变化相比,裴越的神态愈发沉稳凝练,眼神中正平和,隐隐有一股子威严气度。

毕竟前世他就不是普通人,掌管着一家员工上千的大公司,早就养成了不怒自威的气场。如今在绿柳庄上,除了席先生和桃花之外,人人敬服于他,尤其是邓载王勇等八个少年,在他们心中裴越的话竟是比自家老子还要管用。

原因比较复杂,最主要的几条便是裴越身为绿柳庄的主人,对他们态度友善,从无以上凌下之举。其次赏罚分明,就像当初他在门前抱鼓石基座上讲的那样,做得好了不吝赏赐,做错了绝不心软,每件事都践行着承诺。最后则是让这些少年震惊的大方,席先生的来历庄户们都知道,所以在席先生传授裴越武道的时候,他竟然允许这些少年一起旁听,甚至还和他们一起练习。

就连席先生都有些惊讶,更何况这些十五六岁、没有被世事打磨掉棱角、满脑子都是自家先辈跟着定国公建功立业之壮举的热血少年?

虽然裴越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只是个庶子身份,将来很难有什么大作为,然而邓载等人就像鬼迷心窍一般,每天都要来主宅做事,甚至还自发地排了班,无论裴越去哪里,只要他离开主宅,身边必然会跟着两个身材壮实的少年。

而裴越自己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收获甚大,越深入了解才知道席先生的强大。

武道兵法谋略,这个中年男人几乎无所不知,而且毫不藏私,裴越如同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养分。

“少爷,你该午睡了。”见裴越陷入沉思中,桃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忍不住提醒道。

裴越抬了抬胳膊,感受着身体里渐渐充沛的力量,犹豫道:“我觉得不用再坚持午睡了。”

桃花正要劝阻,却见老苍头周达来到堂外,神色有些紧张,说道:“少爷,庄外来了一些军爷。”

裴越起身问道:“什么来路?”

他来到绿柳庄的时候,也曾担心过裴戎和李氏继续使手段,在极短的时间里掀翻程光和安抚庄户便是源于这样的忧虑。只是这几个月来庄上风平浪静,除了帮裴太君送来节日赏赐的家仆以及沈淡墨的信使之外,并无陌生人出现过,所以他也渐渐安下心来。

老苍头倒也没有很害怕,毕竟这是定国公府的产业,等闲人物没闹事的胆子,只听他说道:“来了一百余人,却不知什么来路,只说要见少爷。”

既然喊人来通传,那就没有太大的危险性,裴越让桃花留在家中,自己孤身前往。

刚刚走出大门,便见席先生已经站在门外一棵树下,跟邓载的爷爷邓实闲聊着。

“先生。”裴越走过去行礼。

比起刚开始的刻意冷淡,现在他对席先生态度很恭敬,两人虽无师徒名义,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

席先生点点头,看了一眼东边庄外的直道,温言道:“去吧,没什么问题。”

刚离开主宅,邓载和一个名叫戚闵的少年就跟在他身后。

邓载一言不发,脸色木然。

戚闵机灵一些,轻声道:“少爷,来的那些人是京营西大营的兵,领头那个是个哨官,看着不太像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裴越微微颔首,这些日子因为席先生的灌输,兼之他自己也打算将来去军中搏一场富贵,所以对这些事比较了解,不再是茫然不知。

大梁军制,十人为一队,百人为一哨,主将称为哨官。

至于京军西营,正式名称叫做骁骑大营,又有被称为南大营的龙骧大营,被称为北大营的虎威大营,三营合计十四万余人,驻扎在城外三个方向,一起拱卫京都。除了这三大营之外,都中之内还有守卫宫城的一万精锐禁军,负责守卫九座城门的京都守备师三万人。

京都本就是天下雄城,易守难攻,又有里外将近二十万大军守卫,可谓固若金汤。

只是让裴越有些疑惑的是,绿柳庄位于城东,西大营自然是在西面,他们跑过来做什么?

待他来到庄外那棵柳树之下,便看见领着一百士卒的年轻哨官姿态挺拔地站在道旁,手下的士卒也都很规矩,没有喧哗吵闹之声。

哨官大概二十岁左右,身材矮壮,满面风霜之色。

裴越看着有些面熟,思索之后便想起,此人不就是当初裴太君六十大寿时,坐在自己那桌的三个年轻人之一吗?

果不其然,哨官已经先行拱手,微笑道:“裴贤弟,多日不见,风采更盛啊。”

裴越亦行礼道:“秦世兄,久违了。”

此人名叫秦贤,乃是平阳侯府当家人秦淮的长子。秦淮当初也袭了一个三等平阳伯,可后来又被皇帝收了回去,所以裴太君六十大寿的时候,身为开国公侯后人的秦淮无颜亲至,只将自己的长子打发了来。

裴越再一看秦贤只是一个百人队的哨官,便明白当日为何他沉默寡言,与尹道那一帮子形成鲜明对比。但此时他脸上没有任何轻视的神色,与秦贤交谈甚欢,让这年轻哨官心中生出几分感慨。

虽然这只是个庶子,可是当日谷梁在席间为其出头,秦贤在旁瞧得一清二楚,后来又听说定国太夫人将裴越分了出来,赠他庄子田地,可见十分看重,与之相比,自己即便是嫡长子又如何?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裴越微笑邀请道:“世兄,且到庄上喝杯清茶。”

秦贤心中微动,不过还是婉言拒绝,说道:“贤弟盛情,本不该推辞,但是公务在身,还望恕罪。”

裴越点点头说道:“既然是公务,小弟就不问了。”

秦贤却正色道:“贤弟,因为愚兄知道你在这庄上,所以特地来提醒一声,近些时日若是瞧见行踪可疑的陌生人,一定要告知都中都督府。”

裴越见他脸色肃然中带着几分焦急,便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秦贤闻言苦笑一声,旋即面上又浮起怒色,沉声道:“还不是那群该死的山贼闹出来的事情!”

裴越楞在原地,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离谱的笑话。

京都闹山贼?

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荒诞的吗?


“……这次你提到的新式调料,我悄悄试了一下,的确味道甚佳,只是在烤肉的过程中不小心将黑灰擦在了脸上,被娘亲教训了一顿。裴越,我不太明白你如何会这些,想来在都中的时候你也没机会去尝试,莫非又是从某本古书里学来的法子?我却不知,你原来如此好学。罢了,承你之情,这些事我会帮你保密,连爹爹也不会告诉。”

“之前你说的特别坚固的沙石制作之法,我亦曾查过一些古书,并未发现有相关记载,不知是否你的杜撰。这次的调料倒是新奇有趣,还有你说自己会一种特殊的香料制作方法,假若你的话都是真的,为何不将这些作为谋生的法子?据我所知,你如今从定国公府分了出来,手中虽说还有些积蓄,但将一切都寄托在那些田地上,恐怕无法满足你的雄心壮志。”

“怕自己没有能力守住这些财路?想来也是,你如今只是一个白身,若平平无奇,旁人看在你定国子弟的份上,不会如何为难你。可若你身怀那等敛财之法,有很多人会想扑上来分一杯羹,想要保住却也很难。其实细细一想,你的处境着实艰难,就算你不将这些法子用出来,你那位嫡母也不会放过你,她在府中还是会偶尔念叨你呢。”

“对了,建平二年那桩案子你还没给出看法,这回若是再写莫名其妙这种字眼,小心我去绿柳庄找你麻烦。另,还有没有类似这次的调料之类的新鲜物事?”

……

夜色深沉,裴越独自坐在书房中看信。

沈淡墨的信越来越长。

三个月的时间里,两人已经通信四次,且从她派人送来的第二封信开始,裴越就发现这位文艺少女压根不是什么卫道士,相反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话都敢说的古灵精怪性格。如此一来,那第一封信的内容出自谁的手笔也就不言而喻。

对于沈默云这个人,裴越的态度比较微妙。

他不想与对方产生过于密切的关联,因为那人掌着太史台阁,是皇帝绝对的心腹,脑子里不知藏着多少骇人听闻的秘辛。跟这样的人走得近了,危险系数太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池鱼。但若是拒之千里,他也担心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到那时候都不用亲自动手,只派几个乌鸦过来,裴越也扛不住。

说到底,他现在没什么力量,只能想办法辗转腾挪。

于是和沈淡墨的通信便在双方心照不宣的情况下一直持续着。

好在这位沈家才女还算有趣,在裴越试探性地抛出一些新奇的想法,诸如三合土的烧制、烧烤调料以及老掉牙到几乎穿越者人手必备的香水制作等等,沈淡墨并未表现出惊讶恐惧的情绪,反而很有兴趣地和他探讨起来。

如此也好,裴越将这些都托词于古书记载,至少可以避免和这位身份特殊的少女谈论时局朝政。

只是今天的信里,沈淡墨显然不满足于谈天说地,在追问裴越对一桩陈年旧案的看法之后,她又在信的后半部分用平静的语调讲述着裴越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横断山脉中聚集着一群山贼,但我听爹爹说,这些人不可能是落草为寇的山贼,从他们每次的行动来看,他们就算不是沙场老卒,至少也是经过长期训练的强者。爹爹这些日子都在查国朝内部的问题,如此突兀又强悍的贼人,若没有大梁官方的人提供帮助,他们无法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当然,这些事与我们无关,只想告诉你,若是遇到这些贼人,不可意气用事,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切记,切记。”

看完之后,裴越将信纸折起来,重新放回信封中,然后将其与之前的几封信叠在一起,压在书桌右上角的最下面。

连沈默云都查不出到底是谁在和那些山贼私下合作,可见这件事就像席先生说的那样,隐藏着令人心惊的黑幕。

裴越现在倍感疑惑的一件事是,这些所谓的山贼究竟想做什么?

要知道横断山脉虽然延绵千里,但从头到尾都在大梁境内,并非是在边境上,敌人做不到爬上山就进入大梁境内、翻过山就看到京都。想要将那么多山贼送到京都附近,还要在山中准备好数量庞大的生存必需品,最重要的是打通朝堂上一些权贵的门路,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

光是想一想就知道这个代价多么惊人。

不止于此,即便对方不惜代价做到这些,在距离京都百里之外的山区弄出一帮战力强悍的山贼,又能做什么呢?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打了个出其不意,这些人确实得手过数次,劫掠了京都外围的几个村庄,可当朝廷注意到他们,令京营大军针对西南方向设卡监视之后,他们再想行凶已经很难。譬如这次一支三百余人的山贼队伍,一头钻进西大营布下的埋伏里,几乎是全军覆没,即便那三个头领逃了出去,也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

秦贤说的没错,京营想要钻进横断山脉彻底剿灭这些山贼很难,但若只是单纯地封锁起来并非做不到,顶多就是双方形成僵持之势。

再然后,山贼哪有足够的补给?还是说在山中当野人?

裴越想不通,他也知道自己掌握的信息有限,无法从全局上分析,只是他可以确认这些山贼的日子不会好过,所以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心中泛起的担忧渐渐平息不少。

夜已经深了,桃花也回了卧房中,裴越起身正要吹灭蜡烛,忽然便听到屋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压到了青瓦。

跟随席先生修习武道和练气法门以来,裴越虽然距离高手还很远,但五感比起以前敏锐了许多。

他停下动作,仿佛定格在原地,只是右手悄悄探下书桌边沿下方,那里有一把他藏着的匕首。

他的神色很冷静,没有丝毫慌乱。

外面万籁俱静,仿佛裴越方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只有他的心跳声,轻微地响动着。

当裴越将匕首拔出来的时候,席先生清癯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书房外面的院子里,他先是目光温和地看了一眼裴越,然后抬头淡淡地说了一句。

“深夜来访,颇为无礼,更何况你还不走正门。是你自己下来,还是老夫请你下来?”

裴越放松下来,然后便听到房顶上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嘿,想不到这里还有高人啊。”


裴越悲声一出,堂内愈发寂静,针落可闻。

裴城看着裴越的侧影,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只觉这个老三真是废物,被一个老妇凌虐且不提,居然还有脸在亲长面前诉苦?

你是没断奶吗?

想我家堂堂武勋豪门,拳上可站人,臂膀能跑马,遇到这种不要命的下人直接打死了账,怎好意思如此行事?

老三啊老三,你真是个废物!

裴城心中冷笑,愈发不耐,若非老太太还坐在那里,他早就拂袖而去,寻那些玩伴走马观花去也。不过待他转头看见神游物外的裴云,更觉无趣之极,老三是个废物,老二是个书呆子,屁用都没有,打架斗狠都撑不起场面。

裴珏望着三哥的背影,神色懵懂,以她的年纪和境遇,自然不明白凌虐二字意味着什么。

四名小辈中,唯有裴宁眼角含泪,无比疼惜地看着裴越。

她虽然是裴家长女,却没有说话的权利和资格,李氏虽然也疼爱她,却不允许她替裴越说话,每次只要起个头必然就会被训斥一番。说来说去,无非是些宠妾灭妻、庶子夺嫡之类的言辞,然而裴宁无法理解的是,裴越的生母早已过世,父亲对这个庶子也十分不喜,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苦要那般苛待于人?

非要把人逼死不可么?

她不理解长辈的心思,只觉得心疼裴越。

裴太君坐直身体,脸色也彻底寡淡下来。

李氏见状心头恼怒,眼神如刀子一般盯着裴越,冷冷道:“柳嬷嬷是我派去的,负责教导你规矩,如今你说她凌虐于你,莫非是想说她所作所为都是我吩咐的?”

裴越神色悲怅道:“孩儿虽年幼,却也知忠义孝悌,又怎会有这般忤逆心思?太太上敬公婆,下抚子女,将一座偌大的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谓劳苦功高。至于那柳嬷嬷,在太太跟前自然行蒙骗之事,背地里却阴奉阳违,对我动辄打骂,近日更是不许我吃饭,整整两天只丢给我一张薄饼。孩儿饿死事小,却不愿门第蒙羞,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来找老太太和太太,求一些吃食果腹。”

李氏被这番话顶得哑口无言。

无论她内心作何想,裴越毕竟是大梁功臣定国公裴元的血脉,且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若他真的活活饿死在国公府里,只要传出去只言片语,朝堂之上便会掀起滔天大浪。

到那个时候,弹劾定远伯裴戎的奏章能塞满皇帝的御书房!

裴太君满面煞气,怒道:“柳氏呢?给我把那个贱婢带来!”

裴越垂首道:“回老太太,柳嬷嬷眼下应该在孙儿原先住的小院里。”

裴太君眼神一凝,沉声道:“她不是你的教引嬷嬷吗?为何没有跟在你身边?”

裴越抬头看了一眼李氏,眸中微露怯意。

裴太君却是看也不看这位出身一等侯府的儿媳,那双老眼中寒光湛然,说道:“你只管说,今天我替你做主。”

裴越沉痛地说道:“柳嬷嬷说,母亲虽然过世多年,定然给我留下了银子,如果我不把银子交出来,她不光不给我饭吃,连水也不许我喝。孙儿告诉嬷嬷,实不知有什么银子,她却不信,只逼着我交出来。被她逼得无法,孙儿只能撒谎,告诉她母亲留下来的银子就藏在我原先住的那座小院卧房床底下,然后她便走了,孙儿才有机会来找老祖宗。”

裴太君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裴越,问道:“你生母都过世十三年了,那贱婢还问你逼要银子?”

裴越双目泛红,无言点头。

“好哇,好哇!”

裴太君一拍软榻扶手,对李氏怒道:“看看,这就是你管的好家!”

李氏虽然是侯门嫡女,但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世道里,哪里敢在公婆面前使性子,虽然心中将柳嬷嬷和裴越恨个半死,也只能连忙起身跪下请罪。

裴太君也不管她,又让裴越将事情详细说清楚。

裴越不再迟疑,将记忆中那些不堪回首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当然,他还记得方才温玉的提醒,将裴戎和李氏摘了出去,只说是被府中下人凌虐。

他本身口才极好,又说的都是事实,几番话下来,真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莫说早已哭出声的裴宁,就连老太太也红了眼眶。

虽然他只字未提裴戎和李氏,但裴太君何许人也,哪里想不通这里面的关节,再看跪在那里的李氏眼中几乎掩不住的狠厉,让她起来之后,心中便有了计较。

约莫一炷香后,堂内气氛愈发凝重之时,柳嬷嬷也被人带了过来。

裴太君也不理会噗通跪下的柳嬷嬷,只问带她过来的那人:“在何处寻到的?”

那人老老实实地回禀道:“回老太太,是在三少爷小院中寻到的。”

裴太君又问道:“她在那里做甚?”

那人回道:“奴婢不知,只见到柳嬷嬷将三少爷的床挪开,地上挖了几个小洞,不知在找些什么。”

裴太君冷笑道:“想不到我家竟有这等愚蠢毒妇,居然还能做哥儿的教引嬷嬷,倒真是让我这个老太婆开了眼界。还等什么,拉下去打死!”

众人一惊,裴越面无表情,心中松了口气。

那柳嬷嬷却不知发生了何事,此刻吓得瘫软在地,高呼道:“老太太,饶命啊!太太,救我……”

李氏怒道:“你自己做下这等恶事,谁能救得了你?”

柳嬷嬷大哭道:“老太太,太太,奴婢进府二十多年,一直尽心做事,却不知犯下何等罪过,哪怕是死,也要让奴婢做个明白鬼啊!”

裴太君皱眉道:“你在说我不教而诛?温玉,你来说!”

温玉的口才虽然不及裴越,但也简洁有条理,很快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柳嬷嬷跌坐在地上,听着温玉极温柔动听的嗓音,心却像沉到了冰窟一般,那双三角眼望着裴越,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怨恨,连忙辩解道:“老太太,太太,奴婢冤枉啊!是三少爷说姨娘给他留了一笔银子,还让奴婢帮他收着保管,日后再给他,奴婢这才去了小院……”

李氏沉着脸问道:“你还敢狡辩?”

柳嬷嬷哭天喊地,又发毒誓道:“老太太当面,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撒谎,若是奴婢撒谎,死了就下地狱,被那恶鬼割掉舌头!”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鬼神之说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见这老妇如此发誓,不说本就恨裴越不死的李氏,便是裴太君也面露犹疑之色。

李氏冷漠地对裴越说道:“越哥儿,你怎么说?”

裴越转身看着坐在地上的老妇,目色赤红,缓缓说道:“柳嬷嬷,这些年来你对我做了什么,难道你真当没发生过吗?今日之事,若非你苦苦相逼,又何至于此?就算没有这笔银子的事情,就凭你过往做的那些事,难道老祖宗就能饶过你?我却不知,我到底有何必要撒谎!”

他回身面对裴太君,两行清泪缓缓流下,语调凄凉道:“老祖宗,请恕孙儿无礼。”

裴太君不知他想做什么,却依旧颔首应允。

裴越缓缓卷起自己的两条袖子,用力褪到肩膀处,露出两条伤痕累累又十分瘦弱的胳膊,上面的疤痕一看便知是旧伤,而非新近造成的伤疤。

暮春温暖的阳光透过门窗洒进来,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大多数人只觉心底直冒寒气。

裴越继续说道:“身上还有许多,但是孙儿不想污了老祖宗的眼,这身伤皆拜这位柳嬷嬷所赐。孙儿不知,谁家府上允许这种事发生?纵然只是庶子,就能任由仆人如此凌虐苛待吗?”

柳嬷嬷听着裴越悲凉的声音,再看见老太太望过来那如同瞧死人一样的眼神,登时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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