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吴识铮眯起了眼,“是申城这种大都市看不到的,那种空旷的、辽阔的美。你站在很高的山上,可望向远处,还有更高的山,比山更高的,是近在咫尺,又碰不到的蓝天。”
吴识铮就这样说着,陆程风跟着他满富艺术性的文字,仿佛去青藏高原游历了一番。
陆程风已经很久没有外出旅游过了,六年前的金门大桥是最后一次。毕业后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完全没有去旅游的心思,也觉得浪费时间。
可是听着吴识铮的描述,他有点儿蠢蠢欲动了。
“大概就是这样吧。”吴识铮说完了。
菜上来了,但陆程风没什么心思吃,想了想,说:“吴摄还去过那些地方,再给我讲讲吧?”
在这个快节奏的现代化都市,能够找到一位能与自己谈山说海的人,甚是少见了。
吴识铮说完川西说巴西雨林,说完雨林说贝加尔湖。有时他有些说累了,但看见那双丹凤眼反常地透着些好奇的光,他喝了口茶又继续说下去。
“不好意思两位先生,我们要打烊了。”一位服务生前来说。
两人愣了一下,而后相视一笑,似乎都在窘迫而窃喜地承认,他们因为聊得过于欢畅而忘记了时间。
陆程风付账后,两人一起走出餐厅。
走到门口时,吴识铮抢先一步,上前为陆程风推开玻璃门。陆程风经过他身边时,斜眼望了他一眼,然后马上垂下眼微微笑了一下。
将陆程风刚刚的神情小心地收藏好,吴识铮走上前,跟在他身后。
陆程风选的餐厅在旧租界,出了门,悬铃木的落叶铺了一街,踏上去,响得清脆。
吴识铮就是在这样的场景里抬头,看着陆程风的背影与街灯幽暗和满地落黄相融,涂抹在一片安闲的冬色里。
吴识铮本来拿出手机准备打车,但手鬼使神差地又塞回裤兜里。
他叫住陆程风,问:“程风,这离濮江不远,一起去走走吗?”
陆程风闻声回头,说:“好啊。”
他站在灯下,昏黄的灯光穿过树叶洒在他身上,风吹树叶翕动,他身上的光影就这样轻柔地翩跹着,与他隐约可见的笑容相得益彰。
吴识铮愣在原地,他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所有与爱情有关的冲动。
三十岁了,吴识铮却还总会因为同一个陆程风的不同样貌,而反复心动。
十月末的申城卸了暖意,但寒凉倒还不至于彻骨。两人并肩走在濮江边,闲适自得。
他们在饭桌上聊得投机,竟没有那种独处的忸怩,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天说地。
“刚刚被服务生打断了,吴摄说想去……?”
吴识铮停住了脚步,认真地说:“金门大桥。”
陆程风顿住。
这是一个太过特殊的地点。
“我是真的一直想再去一次。”吴识铮扭头看他,“以前是想去找找那双过目不忘的漂亮眼睛,现在,是想和这双眼睛的主人一起去。”
“那是一个非常美的地方,落日、跨海大桥、太平洋,程风,你留在那里的记忆,不该是那样不美好的。”
冬天自带的厚重让陆程风的思绪变得迟滞,他竟然想答“好”。
吴识铮上前一步靠近他,“我可以问问当时你为什么哭么?”
“和男友吵架。”陆程风抿了抿唇,补了句,“小事,年轻的时候矫情罢了。”
“如果是我,”吴识铮接得飞快,“我会认为与你有关的任何事都不是小事。”